景亦同在方新故的人生中扮演着长辈、兄长、朋友的角色,甚至让方新故在他身上看到了理想的爱人的影子,这样一个已经完全融入他生活中的人,让他怎么能轻易割舍?
以前很多次,他都想过要放弃这段注定不会有结局的暗恋,他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兜兜转转好几年,他还是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景亦同。景亦同会和他一起在深夜看星星,会陪他漫无目的在海边追逐浪花,会记住他所有的癖好与忌口,甚至连那些父母都做不到的事,景亦同也全都能做到。
曾经方新故以为自己就像景亦同了解他一样了解对方,但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并没有那么了解景亦同,他压根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参与了景亦同的全部人生,它甚至连景亦同喜欢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现实与心中预期的差距,让方新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他眺望着洛克雷港呆呆坐了很久,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风都慢慢小了,他才拿出那张信纸,在漫天风雪中慢吞吞地写到——
“景亦同,
见字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离开南极,回归于生活的正轨之中。
感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我本应是漂泊无依的船,终生都需要寻找可以停靠的港湾,而你存在,曾一度让我以为你就是我的摩尔曼斯克港。
但后来我意识到,只有搁浅的船才会永远停靠在码头,而我明天仍要远航,去奔赴新的旅程——因为人生的意义本就是漂泊,而不是寻找港湾。
方新故”
落笔之后,方新故对着这封信看了很多遍,这才把它叠好放进信封中。
在写收信地址的时候,方新故下意识写下了景亦同在江城的地址,但在写收信人时,他又犹豫了。
虽然这封信写得晦涩,他把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情绪全都藏在了暗喻后,但只要多读几遍,还是能猜到他的心思。
可是,真的要让景亦同知道吗?
如果景亦同喜欢的是他,那就没必要让景亦同知道自己内心的纠结;如果景亦同不喜欢他,那就更没必要让景亦同平添烦恼。
方新故的勇气忽然又散了,最后,他还是把地址上景亦同家的“22号”门牌号改成了自己家的“23号”,而收信人那一行,方新故看着他已经写下的“景”字,干脆把收信人写成了“景圈圈”。
算了,没必要让景亦同知道。
方新故掸去信上的雪,刚放进口袋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景亦同的呼唤声:“方老师,回来录制了。”
方新故回头,透过雪幕,他看到后方邮局的红色大门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后静静地看着他,室内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如此柔和。
方新故起身往回走,景亦同走出来接他,看他情绪不高的样子,又动手帮他把身上的雪拍干净:“傻坐在外面干嘛,不冷?”
方新故糊弄道:“还好,我是想给自己找点灵感。”
景亦同注意到他口袋里露出来的信封一角:“信写完了?给谁写的。”
方新故摩挲了一下那封信:“给狗写的。”
景亦同还当他在开玩笑,便也玩笑着回道:“给狗写信都不给我写?”
方新故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其实这信本来还真是写给景亦同的,他只能默不作声地把信塞进邮箱。
忙碌过后,一行人回到阿芙佳朵号上时已经到很晚了,他们晚饭只吃了点便餐,此时干脆一起直奔餐厅吃夜宵。
严途照旧在吃饭的时间做今天的结束语:“大家今天辛苦了,任务完成得很好,明天我们就要带着物资去科考站参观了。”
罗达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块牛肉,含糊着问道:“物资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放心,明天你们会见到的,”严途说完又补充道,“不仅有物资,还有我们给大家准备的惊喜。”
大家忙活了一天又累又困,本来都没什么精神了,一听有惊喜,霎时又来劲了:“什么惊喜?”
方新故现在显然已经不太相信严途的嘴了,他嚼着一盘沙拉吐槽:“不会只有惊没有喜吧。”
严途神神秘秘地对方新故说:“方老师明天肯定会又惊又喜的……好了,具体的就不告诉你们了,给明天留点悬念吧。”
他这装神弄鬼的样子引来众人的白眼,大家纷纷低头吃饭,根本懒得搭理他。
直到夜宵吃完,大家准备散场,严途又叫住他们:“对了,我们已经赶工把特辑发出来了,大家有空记得宣传一下。”
七个人没精打采地应下,方新故回到房间疲惫地往沙发上一瘫,想到严途说的特辑,还是好奇地点开看了。
特辑的开头就是那天他被严途叫去会议室,镜头从他推门开始,画面看起来有点晃,惹得弹幕都在吐槽摄像是不是没吃早饭。
方新故却笑了一下,因为他记得这一段好像是景亦同扛着相机拍的,一直到方新故识破景亦同的伪装,伸手企图摘下他的口罩,画面才切换成了第三视角。
于是终于明白一切的观众们立即在弹幕上刷起了一片省略号,有人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夸赞严途好手段,看得方新故忍俊不禁。
整个特辑也不长,一共就二十几分钟,当然也不可能仅仅只拍了方新故和景亦同两个人,特辑的重点其实是在后面七个人分冲锋衣上,但方新故和景亦同两个人的镜头无疑引起了最多的讨论。
尤其是当方新故忽悠完其他五个人之后,和景亦同相视一笑,那画面当即惹得弹幕又飘来一片“嗑到同新圆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之类的内容,看得方新故两眼一闭,尴尬得直把手机丢到一边,装死一样不敢再看了。
次日上午,阿芙佳朵号抵达菲斯德岛附近,今天他们要参观位于这里的承山科考站。
严途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人脉,真和国内的科研所搭上了关系,因此之前严途说要来给科研人员送物资也不是玩笑话,而是真的接受了委托,来为驻扎于此的科研人员运送生活物资。
他们登船抵达菲斯德岛的时候,地面上已经堆叠了一捆捆的物资,众人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汪裴阳瞪圆眼睛:“你们从哪儿变出来这么多东西的?”
梁寄言:“节目组也太能藏了吧?”
他们这一路过来,从来没见工作人员搬运过这么多物资。
正在几人惊讶之时,有两个人从科考站推着雪上推车走过来,其中一人解释道:“这些物资确实不是跟你们的船过来的,是我们‘押镖’运过来的。”
听到这声音,方新故愣怔地朝说话之人看去,随后他竟然看到了一个老熟人:“……队长?你怎么在这儿?”
Nebula的前队长陆长宁笑着放下推车,走上来跟方新故短暂地拥抱了一下:“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方新故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所以你就是严导说的惊喜?”
“应该是?我来当两期飞行嘉宾,”陆长宁说完又有点不确定,“呃,我应该算是惊喜不是惊吓吧?”
李问语也惊呆了,她走上前和陆长宁打招呼:“陆哥,你们怎么过来的?”
来南极录节目也能有飞行嘉宾?这又不是说来就能来的地方。
陆长宁:“我们坐飞机过来的。”
“飞机?”李问语的音量提高了八个度,“那你们岂不是不用被德雷克海峡折磨了?”
“嗯,直接飞到乔治王岛,然后坐船到这里的,走的时候也是原路返回,不用经过魔鬼西风带了。”
李问语不干了,她扭头高声质问严途:“严导!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飞进来,你知道我晕船那两天过得有多凄惨吗!”
听着后面严途的笑声,方新故思索道:“可能因为他们是‘飞行’嘉宾,所以要飞进来吧。”
李问语:……
陆长宁也被他冷了一下,他拍拍方新故的肩:“这种天气,就不要说冷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