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无意中刷到过的视频在脑海中响起。
他就知道这人不会无的放矢。
“去厕所么?”方趁时揉了揉眉心,朝他这里看过来。
每天早上问对方要不要去厕所约等于收债的信号,只要是早自习开始前,谢晏就没有不同意的。
但今天谢晏拒绝了。
“不, ”他说, “你睡一会儿吧。”
方趁时一怔,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声说:“不需要我听课了么?”
“今天反正是讲试卷, 您不都是满分吗?”谢晏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还配合地趴到了课桌上,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睡会儿吧,也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干熬啊。”
“这会儿还不困。”方趁时说。
“……哦。”谢晏眼珠子转了转,又朝前排的俩人看了眼,“诶,问你。”
“嗯?”
“你是因为……我不在所以睡不着,还是因为你妈?”
方趁时垂眸看着他乱飞的视线和那因为被压在胳膊上微微嘟起的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都有。”
谢晏猛地坐起来:“你妈怎么你了?”
“没做什么。”方趁时笑了,“昨晚孟总有工作,没闹我,只是我不太习惯和她同处一个空间,就有点……”
“你这是神经症状啊?”谢晏想了想问。
方趁时“嗯”了声:“算吧。”
心情好的时候他就能睡得好点。
“那你今天就睡吧。”谢晏说,“正好我在这里。”
方趁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笑了笑:“为了补眠少一次……我是不是有点亏?”
“不亏,休息不重要么。”
谢晏才不想惯着他,这大清早的,别的班早读都陆续开始了,多好的学习氛围,脑子里都在想点什么……
他一根手指点在方趁时额头,把那张脸推了回去,“睡吧。”
大概是因为没骗到每天都能骗到的亲亲,方趁时今天都懒得演好学生,往桌上一趴就睡着了。
上课的时候各科老师欲言又止地往他这边看了好几次,但都很给面子的没说什么。
谢晏觉得这样影响老师心情也不好。
想了想,把自己桌上垒得很高的两摞书匀了一摞过去,挡住了老师的视线。
也行吧,上课睡觉也是学生生涯的一环。
偶尔放纵下也是可以的。
而且……
在方趁时身边听老师讲题,也能算是一种……
岁月静好吧。
谢晏半天想出了这么一个词,觉得自己那点作文分扣得真是不冤。
什么玩意儿。
这样的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某个周三谢晏到学校的时候,发现方趁时没来学校。
这人虽然厌学,但也不至于直接旷课,谢晏愣了愣,跑去找了盛柯。
一般都是盛柯跑到他俩所在的角落,盛柯的座位这边还是谢晏第一次走过来。他问:“方趁时去比赛了?”
盛柯“嗯”了声:“我早上想去接他来着,结果看见孟女士开车送他出门。”
“孟女士……开车?”谢晏听愣了,“他家不是有司机吗?”
“我也很少见到孟女士亲自开车,大概是为了押解囚犯进京吧。”盛柯晃了晃脑袋,“对了,中午一起吃饭啊,今天我家会送饭过来。”
“好。”谢晏点点头就准备回座位,知道方趁时去哪儿了就行。
“诶——”盛柯伸手把他抓了回来。
“嗯?”谢晏转回去看他,“干嘛?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阿时托我,”盛柯很认真地看着他,像是要看清楚他脸上每一寸细节好判断他的情绪,“从现在开始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经常不能来学校,他托我在他不在的时候……看着你,有什么事都跟他汇报一声。”
谢晏眨了下眼。
盛柯还没接过这种委托,很艰难地说:“虽然他说不要,但我觉得这事还是得跟你说一下,要不多不尊重人啊,我也不能干这种事……”
他脸上的表情跟吃了块陈年老臭豆腐一样痛苦而纠结,把谢晏看笑了。
“没事,你就跟他说呗。”谢晏笑着说,“我又没什么不能让方趁时知道的事。”
所以说做人话不能说太满。
在这话说出口的大约……一周之后,谢晏和盛柯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准备再比个慢跑消食的时候,在操场一角被人拦住了。
一个穿着澜越校服但并非澜越学生的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褚骁。
盛柯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抢先上前了一步,顺手把谢晏一拉护到了身后。
然后拉完他才想起来这人深藏不露,战斗力比自己强。
但现在后退也不像话,他只盯着眼前的人看:“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弄到的我们学校的校服?”
“找人买的。”褚骁没看他,只盯着他身后的谢晏,扬了扬下巴,“我今天不找事,只是想找他聊聊。”
“跟你有什么可聊的?”盛柯一向待人和气,但也要看对谁。
褚骁终于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说得着吗?”
“嘿你这人——”
“阿柯。”谢晏拉了盛柯一把,“没事,我和他聊聊。”
他不想在褚骁面前叫破盛柯的名字,还是头一回喊这个昵称,喊出声的时候自己都感觉到了别扭。
盛柯转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有点无语,三秒之后他说:“这事我得跟阿时说。”
谢晏“嗯”了一声:“说吧,没事。”
等他跟褚骁聊完了再……再跟方趁时解释。
“先跟你声明,”谢晏站到褚骁面前,“这里是澜越,如果你要动手的话,学校里到处都有保安,你这种形象就算穿了校服也就离得远才不会发现你不是这里的学生。”
褚骁愣了愣。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脸:“我长得有这么老吗?”
“不老。”谢晏看着他,“但一看就是个流氓。”
褚骁:“……”
“行吧,”褚骁点了点头,“我本来也不是来动手的,再说真动起手来,我打不过你。”
他这会儿整个人的气场,和平时的他比起来,确实算得上平静又温和。
谢晏又看了他一眼,抬了抬下巴:“走吧。”
褚骁低头看了眼他戴着冰袖的右胳膊,然后转过了身。
澜越的校园挺大的,谢晏其实也不知道要把褚骁带到哪里去,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穿过操场之后,又是一个操场,再往前一直走……就能走到马场了。
学校的马场是一整块草坪,周围有拦马但拦不住人的围栏,草坪一直有人养护,青色,很短,一眼望过去很气派。
谢晏在这一秒突然意识到,如果他想正经的找一对椅子和褚骁坐下来谈的话,就只能找一个运动场边的看台上坐着,但他们城南职高根本没有这么气派的东西,褚骁估计不适应,氛围也不适合。
他们以前都是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往地上一蹲就能谈起事儿的,谈得拢勾肩搭背回家,谈不拢就屁股底下抄把折凳或者□□出来往人身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