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哥哥, ”孟扶冬就站在他旁边, 能清楚地看见他写的是顾聪拿来问的化学题,而不是数学, 语调就拖长了,幽幽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吧, 家境在澜越算不上好,好处就是,因为足够差,所以不需要看你们孟家人脸色。”谢晏头也没抬,“你要威胁顾聪你就去,我不奉陪。”
孟扶冬深吸口气,屈指成拳,放到嘴边。
过了两秒,他像是克制不住,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指上,闭了闭眼。
好半晌,他才觉得身上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重新忍了回去,见谢晏正在给做完的题目拍照,他想了想,从背后绕过去,坐到了方趁时的座位上。
刚给顾聪发完题目的谢晏转了过来:“……这好像是方趁时的座位?”
“是啊。”孟扶冬把手撑在了桌上,托着腮看他,“我坐一下我哥的位置怎么了,反正他又不在。”
谢晏这时才看到对方手上似乎新添了一个伤口。
早上他就发现孟扶冬手上有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这一秒看见这个新鲜的才发现这是……牙印?
他自己咬的?
谢晏这会儿还算冷静,只是觉得孟扶冬想出来的这个新招有点烦人,压着脾气说:“方趁时应该不太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
“我又没动,就是坐一下。”
“这也包括在‘动他的东西’之内。”谢晏看着他,“起来。”
孟扶冬坐着没动。
“起来。”谢晏又说。
还是没动。
“起来!”谢晏扬起了声音。
这中气十足的一吼,穿透了教室里课间的嘈杂,好些人被他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徐明泽最是八卦,伸过一颗脑袋:“怎么了这是?”
谢晏没理他,甚至脸头的角度都没变,眼神已经难得一见地冷淡下来。如果方趁时在这里,就会辨认出,谢晏又回到了他“城南职高校霸”的状态里。
“你起不起?”他声线平静,压着欲来的山雨。
孟扶冬看过谢晏柔和的样子,一针见血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发火的样子,只觉得这人像云又像刀,很是有趣。
他没想到只是坐一坐表哥的座位就能看见这副模样,饶有兴致地问:“我就不起,你能怎么样?”
谢晏站了起来。
孟扶冬看着他:“这是学校,打人可是违纪的啊,我可听说你跟别人打了赌——”
他一句话暴露了来之前调查过谢晏的事实。
不过谢晏也并不意外,他甚至没有和孟扶冬计较的兴趣,只是朝对方靠过去,伸出双臂插进肋下,将人一把提了起来。
孟扶冬睁大了眼。
他虽然瘦弱,但也是个身高177即将成年的男性,体重摆在这里。
而且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遇见过需要依靠暴力解决的场景。
谢晏提着他转了个身,把他放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说:“你非要坐,可以坐我的位置。我再说一次,别碰方趁时的东西。”
孟扶冬看不懂谢晏的眼神,他也不明白谢晏为什么这么做。
但有一点是明白的,谢晏现在非常生气,而且……还因此开始讨厌他了。
孟扶冬这一生,最别人的厌恶最是敏感,他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离目标远去了,下意识地勾起一个抱歉的笑:“你别生气,谢晏哥哥,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希望你多注意我一点……你别讨厌我。”
和方趁时一样的话,让谢晏飞快地皱了下眉。
“适可而止。”他说。
因为这里的变故,下一节课间时,盛柯很快找了过来。
谢晏简单地和他说明了一下情况,更多的则是徐明泽添油加醋地补充。
“卧槽,你都不知道谢晏当时有多凶。”徐明泽手舞足蹈地,“那个脸,拉得这——么长,眼神有这——凶,然后冷冷地看着他说,‘我再说一次,别碰方趁时的东西。’妈耶,太酷了。”
谢晏无语道:“你别趁着孟扶冬不在就瞎说。”
“我哪句说假话了嘛!”徐明泽一瞪眼,伸手拍拍自己的同桌,“老陈!”
“嗯,我作证。”陈朝远说。
盛柯笑得直不起腰。
谢晏知道他肯定会和方趁时说这事,所以就没提,晚上果然收到了方趁时的联络。
谢晏顺便和他说了说自己这一天的观察结果。
【F:你听起来似乎不太讨厌他?】
【日安:昂,争宠的小孩儿而已,我做什么和他计较。】
【F:但你吼他了】
【日安:今天你要是在学校,你也会吼他吧。】
方趁时平时甚至不愿意让陈朝远的外套沾到自己的课桌边,为此他们这排离前排特别远,陈朝远也从来不过度把座位往后挪,生怕触他霉头。
除了谢晏之外,也就盛柯敢碰方趁时桌上的东西,还是在问过他的前提下。
【F:那不一样,他碰的毕竟是我的东西】
哪不一样。
谢晏不想让他深究,他正好在写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想不出思路很是烦躁,干脆拍照发了过去,把话题岔开。
【日安:[照片.jpg]这题怎么做?】
【F:打电话?】
【日安:嗯?你不是和助理在酒店的时候不打电话的吗?】
【F:现在有一点自由时间,我出来了,在外面】
谢晏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晚上8点半。
好像还好,不算很晚,不需要担心。
他怕谢母中途进来送水果,过去反锁了房门,回到书桌前,把电话拨了回去。
那头很快接通,从听筒里传来呼呼的风声。
“你在哪里啊?”谢晏问。
“江边,这里的夜景还不错。”方趁时说,“想我吗?”
“这几天还好。”谢晏实话实说,一开学他就很少有空想方趁时了。
“都这么久没见面了,只是‘还好’吗?我倒是很想你。”
“你怎么了,”谢晏笑起来,“听着情绪不太好。”
“还行,只是我现在在犹豫一件事。”方趁时慢悠悠地说着话,话音像跟那头的风融为了一体,“今天比完赛,孟书秋说她过来了,所以跟她一起吃了个饭。她确实不知道孟扶冬转学的事,然后我又去找了孟谣。”
“孟谣?”
“就是孟扶冬他妈,我小姨。孟谣说,她不知情。”
“啊?”谢晏愣了愣,“这意思是孟扶冬自己要转的学?为什么,给你添堵吗?”
“如果不是有孟谣指挥的话,孟扶冬自己很少会办这么大的事来给我添堵,他喜欢做些小动作,而不是伤筋动骨的事,所以我倾向于,孟谣没说实话。”
谢晏并不了解方趁时的小姨,甚至他到今天才知道方趁时有小姨。
他觉得自己应该问问,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家几口人,分别都是怎样的人,你喜欢谁,不喜欢谁,为什么。
谢晏,你做好查户口的心理准备了吗。
被拒绝怎么办。
没被拒绝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谢晏抬头看了眼头顶的书架,那里有一本《给麻风病人的吻》,是方趁时经常在看的那本书的中文版,谢晏前阵子买的。
为什么买,不知道。
他其实也不看。
想到最后,谢晏跳过了户口,问:“和你妈吃饭所以心情不好了吗?还是因为你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