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准备邀请你尝试下我的爱好。”对方暧昧地挑了下眉,“可不就得让您满意才行么?”
谢晏捏了下手指。
很奇怪,他分明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人对方趁时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他仍是被那个浪荡的表情弄得一阵微妙的不适。
是吃醋吗?
可他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吃醋?
“行吧。”方趁时说着把钥匙揣进口袋里, 兴致缺缺的模样,“车就先不去看了, 最近我也没空开,先谢了。”
“没事, 知道你高三,忙。”那人笑笑,“高考完我约你。”
方趁时“嗯”了一声。
此人进门,打断了现场某种微妙的节奏, 本人却像是丝毫未觉, 送完这个礼物, 他就过去给自己装了一大份食物,然后端到了不远处, 生生插进几个“许家人”中间,给自己找了个座,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像是饿极了。
谢晏这时才低声问了句:“这是谁?”
“冯家的大少爷——就那个你能想到的冯家——冯扬,因为此人做事出格,乃是个疯子,所以外号叫‘疯羊’,也有人管他喊‘疯狗’。嗯,他要是看你顺眼,你甚至可以当面喊他‘疯狗’。”盛柯像是汇报工作一样噼里啪啦地说完,然后道,“阿时以前说,他这人很有意思,所以跟他关系还行。”
“他跟你呢?”谢晏问。
“还过得去,但一般。”盛柯笑笑,“我跟他不太投缘,但关系也说不上差……”
话音未落,那头吃着东西的冯扬跟脑后长了耳朵似的转了过来,盯着他们这个角落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个笑:“弟弟们,说人坏话要避着人啊。”
盛柯倒是没觉得尴尬,笑看了回去:“扬哥,你讲点道理,这算坏话么?”
“不算。”冯扬挑眉,“但我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谢晏:“……”
盛柯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我错了。”
冯扬没说好还是不好,将他、谢晏、方趁时三人夹心饼干一般的座位顺序来回看了三遍,才眯缝着眼睛笑了一下,看着谢晏说:“弟弟,对我好奇的话,下次可以直接来问我。”
这话说完他就想转回去。
没想到谢晏竟然看着他问了一句:“不会冒犯么?”
冯扬讶异地挑眉,片刻之后,眯缝着眼睛笑起来:“我让你问的,冒犯什么?”
他笑起来带着股说不出的邪气,又像是醉了,配合那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五官,很是勾人。
谢晏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低声说了句“好”。
无论怎么用理智看,冯扬都是很符合他审美的类型;年龄上,也跟他本人实际上的年龄更接近。
所以他忽然意识到了,至少他在意方趁时这件事,好像和皮囊、和年龄的关系都不大——
方趁时掰着他的下巴把人脸掰回来,声音压得很低:“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
“不是你的朋友么?”谢晏也压着声音,再让冯扬听见一次也太尴尬了。
“我的朋友虽然不多,但也有那么几个,”方趁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说,“你每个都要盯着看吗?”
谢晏:“……?”
“不许看。”方趁时几乎只剩下了气音,拇指指腹在谢晏下巴上揉按着,“不许看。”
如果不是谢晏一直盯着他的口型,甚至听不清这三个字,宴会厅顶上巨大的玻璃吊灯落下细碎的光,盛在方趁时危险的目光中,荧荧地,锁定了谢晏。
谢晏忽然笑了。
他其实对冯扬敢在今天这种场合旁若无人地迟到一个多小时这件事有些好奇。
可这一秒,他忽然就不想问了——他确实对冯扬有一些好奇,但那也仅仅是因为这是方趁时仅存的朋友,以及……对他自己没由来的微妙情绪的好奇。
不是需要急着弄明白的内容,忍一忍也可以。
“行。”谢晏同意了,说着转回去,加入了蒋星杰他们的牌局。
服务员很快送来了酒水,他们一边喝一边打牌,两轮下来,一个个脸都泛着红。
“……同性恋,真恶心!”
冷不丁的,背后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咒骂,他们这边几个在打牌的人同时转了过去。
谢晏眼一眯。
就见到隔壁那桌,冯扬早就用餐完毕,斜靠在沙发背上,姿态散漫地看着对面的人:“你再说一次?”
从谢晏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个咒骂的人满脸怨憎,不服地看着冯扬的方向,骂道:“说就说,同性恋就是恶心,怎么了!”
谢晏听到一旁的方趁时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他捏了下自己的手指,低声道:“他是同性恋?”
谢晏没指名道姓,但一听就是在问冯扬。方趁时看他一眼没说话,反倒是盛柯跟他“嗯”了一声,说:“他小时候还被人骂过‘娘炮’,因为打扮得都很……比现在还夸张,后来他把骂他的人都整了一遍,再长大点,就公开自己性取向了。他说自己行事反正出格得很,当个异性恋配不上他疯子的身份。”
谢晏:“……”
还挺有个性。
“可是同性恋哪里恶心了?”谢晏问。
他看上去很平静,好像真的就是问了一个好奇的问题。
“总有人这么想嘛。”盛柯耸耸肩,“那几个人我都不太认得,估计不是些旁支就是些小家族的,资源越是不够就越在意血统,多正常的事。”
谢晏眯了下眼。
他刚想站起来,人都还没挪位,手已经被方趁时按住了,“别去。”
谢晏看着他。
“别去,”方趁时跟他摇摇头,“没必要,让冯扬自己处理就行。”
“……”
谢晏深吸口气,拼命压低了声音:“你听这话难道不生气?”
“生气又怎样?”方趁时语气淡淡,像是不太在意,“这些人,如果不是借着我生日宴的机会,连我家的大门都进不来,跟他们计较,掉不掉价?”
嫌掉价你别不高兴啊?
一时间,谢晏心里那把火复又烧了起来,他想起方趁时的照顾,想起当日方趁时把自己从孟扶冬面前赶走,想起那句欲言又止的“你要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
理智上,谢晏清楚地知道,他不该生气。
他是一个生病也好,困倦也好,意识再怎么模糊都始终绷着一根名为“理智”的弦的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就是忍下,等着看冯扬怎么自己处理这些根本无法造成实质性损伤的污言秽语,等着这件无伤大雅的小事过去。
可是方趁时不高兴。
一万句理智,都敌不过这一句“可是”。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要被劈成两半了。
那头,冯扬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平静地说:“我觉得这里是个人都知道我喜欢男人,我从来没有遮掩过,所以你的意思是……骂我?还是准备帮你的这些小伙伴们鸣不平,好叫他们不要遭我的毒手?”
那人恨恨地瞪着他,半晌道:“骂的就是你!成天游手好闲,就知道盯着我们几个撩闲,是觉得我们好羞辱么?你要不是生在冯家,你算个什么东西!让人操□□的玩意儿,恶心!”
“第一,”冯扬好整以暇地伸出一根手指,“到现在为止,我撩闲的对象里从来都没有你,希望你撒泡尿照照自己,没事不要侮辱我的品味。羞辱?你配让我羞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