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麻烦的啊。”水根听了直皱眉。
旁边的村民骂他:“你自家的腿!嫌麻烦你以后当残疾人别叫!”
“多大点事,我就寻个狗……”
“叔叔,”谢晏情绪稳定地说,“感染就不是小事了。”
他态度平稳说着话的时候,有种很能让人信服的力量,受伤的村民不说话了,看样子是听进去了一点。谢晏仔细给他冲洗干净,直起腰说:“送卫生所吧。”
他刚刚已经听见老于去边上打电话了,估计医生一会儿就到卫生所。
“走吧。”抬他来的村民相互看看。
“走!”边上的人说着,就要怎么来怎么把人抬出去。
“诶等些——”
老于紧张兮兮地冲出来拦住他们:“好不容易给他伤口冲干净,又要抬出去淋雨啊?亏你们想得出来!”
“个么接个办啦!”村民冲他摊手。
“伤口不好淋雨的,我这里有把伞。”老于从柜台后面捞出把大伞。
伞虽然大,但在这样的天气面前也是杯水车薪,勉强能用来遮一下伤口,还得增加劳动力——先前几个人在雨天里抬人就够呛了,加把伞不好抬。
不过好在,这店里有不少好事的高中生,这群人别管是不是少爷,多事的心是一样的。
“我们来帮忙!”
几个男生喊着就冲了出去,自行分配好了工作——打伞的,看路的,搭把手的。
“不用这么麻烦。”谢晏挥手把人赶开,到那村民面前半蹲下,“叔叔,我背您过去。来个人带路,再来两个人在后面看着他的伤,打伞的也跟在后面。”
“小伙子,”水根看着他,没动,“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
“反正我们高中生一身的力气无处发泄。”谢晏笑了起来。
水根听他这么说,只好爬到他背上。村民靠山吃饭,一天天的面朝黄土,卫生习惯说不上好坏,他身上有股陈年的泥腥味,像被这片土地浸透了。谢晏却没嫌,被这股气味包围恍惚间让他回到了当年在工地找活干的时候,竟还多出几分亲切感。
老于喊几个高中生帮他看着店,自己冒雨在前面领路。谢晏背着村民,一头扎进了大雨里。
第89章
“这边!”
“小心点脚下, 这里石头多!”
“地滑,小心!”
“来来来这里这里,前面右转就到了……”
冲进卫生所时, 几个人身上全湿了, 不过把伤员交给了医生,也算是今晚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到这里就没他们的事了,谢晏看着跟过来的柏天忆和周闻雨,说:“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药店啊?”周闻雨说,“要不等雨停了再过去?”
“先集合吧,反正湿都湿了。”柏天忆笑笑,掏出手机看了眼, “下雨了信号不太好,还是尽量别分开了咱们。”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 手机表面也多了一层潮意。
老于也是这么个意思:“我们几个先将就着打伞回去,一会儿我再打伞过来。我店里有个小的取暖器, 这地方也没法让你们换衣服,先烘着,省的冻出来。”
“行。”谢晏点点头,“谢谢叔。”
老于摆摆手:“我还要谢谢你们呢, 水根这人莽撞还不听劝, 今晚要是没你们在, 我能被折腾死。”
他撑开伞,尽量遮着三个高中生, 自己大半个人在雨里,四个人一块儿往回走。
等回到药店,他们几个身上都能滴水了。老于倒是有毛巾, 但那是他自己用的,不干不净,也不好意思给人。他拆了几张医用无纺布片给他们擦水,然后回到里面的小房间,拿了台很旧的取暖器到外面插上。
“烘一会儿吧,我估计这雨最多还半小时就该停了。”老于看了看雨势说,“你们等停了再走。”
他还得回卫生所去,店里让留下的村民帮忙看着,也不怕这群高中生一会儿走人。
“谢谢叔。”三人道了谢,聚到取暖器旁。
“英雄啊晏哥,”李帆凑了上来,“第二回了吧。”
“什么第二回?”谢晏在想事,回过神问。
“这是我第二回看你勇救群众。”李帆冲他竖大拇指,“人美心善!以前我还因为学校里的传言对你有过偏见,真是对不住了。”
谢晏笑了笑:“以前的传言也是真的。”
他不想因为如今否定小谢晏存在过的过去,无论那是好是坏。
“那就是你洗心革面得很成功!”李帆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总之你,好!牛逼!英雄!楷模!我辈榜样!”
谢晏笑得不行:“你怎么这么多词?”
“他作文分在我们班是前五。”柏天忆搭了一句,“你刚在想什么呢?我看你有点走神。”
“啊?哦……我就是突然想到,”谢晏顿了顿,看着取暖器里面那根亮起来的电热丝出神,“我化学和生物成绩不错,其实可以学医?我好像会喜欢这个。”
“那很好啊,”柏天忆点点头,“学医挺辛苦的,但如果你喜欢,也可以试试,反正我们这些人,又不怕试错。”
澜越的学生有的是底气。
谢晏“嗯”了一声,思绪顺着学医的想法一路想了下去。
他飞散的魂是被一声“谢晏哥哥”喊回来的。
孟扶冬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笑容又甜又媚:“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来一下?”
“怎么?”谢晏不太想动,他靠近取暖器的半边身体被烤得想流汗,另外半边却是冰冷的,觉得自己扛不住离开太远的气温。
“就说两句话。”孟扶冬说。
他是个很执拗的人。谢晏这会儿不想跟他争,只好无奈地站起来:“就两句啊,挺冷的。”
他跟着孟扶冬来到药店门外,站在屋檐下,“说吧。”
“谢晏哥哥,你刚刚救人的样子,真的好帅哦。”孟扶冬朝他转过来。
“有话直说,”谢晏看他一眼,“很冷。”
“我是想问你,如果我也像那个村民那样受伤了,同样的场景,你会帮我吗?”
孟扶冬的声音很甜,带着他刻意掐出来的甜美与乖巧。这段时间,谢晏听多了这样的语气,明知道这是他装的,还是要赞一声装得很自然。
而且谢晏诡异地理解到了孟扶冬的脑回路——
“你别,”他后退半步,将信将疑地看着孟扶冬,“为了博取我的关注,就随便弄伤自己。”
孟扶冬“啊”了一声,开怀地大笑起来:“那怎么办?”
他举起一条鲜血淋漓的胳膊,双眼无辜地瞪圆了:“已经伤了呢。”
“……你大爷的是不是疯了啊!”谢晏一声怒吼,把在店里躲雨取暖的人都给吓了一跳,“拿什么东西划的?”
“小刀咯。”孟扶冬一指柜台。那上面有把削苹果的刀,放在一堆苹果皮上,也不知道老于是几点削的苹果,总之,谢晏到此时才发现,那把刀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了殷红的血。
饶是谢晏尚未学过多少医学知识,也知道污染刀具划出伤口是有风险的。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很想笑,他对天翻了个白眼,嘴上“哈”一声:“孟扶冬,想死不用出来折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