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拒绝我一下。”方趁时盯着他看。
谢晏被他说愣了:“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上晚自习?怎么还盼着我拒绝呢。”
“我知道你喜欢学习,所以总是会幻想,”方趁时说着站起来,凑近他耳边, 压低声音道, “幻想你对我的关注能超过对学习的关注。”
他温热的呼吸和气音就像某种暗示, 叫谢晏想起许多亲密的瞬间,不由得呼吸一滞。
电流从耳朵尖起, 自上而下,一直流到尾椎骨,烫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喉结轻滚, 谢晏低声说:“我一直都是……更关注你的。”
“嗯?”
“比学习。”
方趁时垂眸看他,目光里盛着一点意味不明。
谢晏直起身,避开他视线,感觉自己耳朵尖可能是红了:“今晚吃食堂?”
要上晚自习,当然还是吃食堂更方便。今天盛柯请假了,晚饭就他们俩吃。
吃完,两人一起上楼晚自习。
晚自习没什么特别的课程,主要是图个大家一起写作业的氛围,另外,如果有问题的话,办公室里一直都会有值班老师在。
一些准备出国或者报考艺术类的学生也会用这个时间找学校的老师单独开小课,教室里通常大约只有三分之二的人在,但灯火通明,除了一些悉悉索索的交头接耳声外,大体上是安静的。谢晏很快就写完了作业,拿着不懂的题去办公室找老师。
能不找方趁时问问题的时候,他还是更喜欢找老师。
方趁时问过他原因。
这事谢晏有点尴尬:“……也没什么,就是……唯独……”
唯独方趁时给他讲题的时候,他容易走神。
这理由一出,方趁时笑了三分钟,之后就放过了他。
不过后来他倒是很喜欢拿讲题逗谢晏玩。
自这一日开始,孟扶冬再也没来过学校。
方趁时说给他安排了一个预科,送他去那边先学着,北欧各国并不使用英语作为常用语言,光语言就是一道坎,只能让孟扶冬自求多福。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谢晏听完点点头,没再多问。
天气越来越冷,这学期也快结束了,高考近在眼前,他没太多精力去分心。
然而,离谱的是,孟扶冬转学离开之后,一则和他有关的小故事在澜鸟甚嚣尘上。
故事大致内容是,孟扶冬因故得罪表哥方趁时,谢晏冲冠一怒为蓝颜,将其堵在停车场内一顿训斥,甚至大打出手,直到方趁时赶来劝架,大度但霸总地表示“这次就算了,但你最好消失在我们眼前”,才消弭一场纷争。孟扶冬也是为了此事在高三这种关键时刻转学。
怎么说呢……
孟家复杂的关系,就算不了解,圈子里的人也略有耳闻;至于孟扶冬此人有多不讨喜,很多人也都是知道的。
这则合情合理,甚至有远景偷拍照片为佐证的小故事在澜鸟上传得有鼻子有眼,故事情节的发展符合三位主人公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格,甚至还有新晋崛起的“时晏CP”的CP粉为“冲冠一怒”情节添油加醋,传得完全就像个真事。
于是这天,谢晏被吴霜停叫去了办公室。
谢晏现在为了问问题进办公室的次数多了,完全没设防,没想到一坐下来,吴霜停问的竟然是这么件过去一个多月的事,把他问懵了:“……啊?”
“你跟老师好好说,”吴霜停态度大致上还是温和的,显得非常有耐心,“虽然孟扶冬走的时候没说是什么原因,但如果真是你们欺负人家……学校不能支持这种事情,该批评的还是要批评的。”
“不是……”谢晏有点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孟扶冬那阵精神崩溃了,为了不让他和方趁时“约会”,所以连扎了三天车胎?
“就,我们确实有一点小矛盾。”谢晏回过神,在那个“小”字上加上了重音,“所以那几天,孟扶冬扎了我家车的车胎,一开始我家司机还以为是意外呢,我就是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意外,结果抓到是他,所以跟他……呃,吵了几句。”
“没打人?”
“没打……”谢晏的话噎了噎,他平时很少上澜鸟,完全没想到吴霜停会翻出一张他掐着孟扶冬脖子把人按在车上的照片。
哪个好事之徒抓拍这么精准卧槽?
吴霜停拿出照片之后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看着他:“校领导都问我了,被我劝住了没找你,但老师希望你能好好说。”
“真没打他。”谢晏无语道,“他那会儿自残呢,您有没有见过他胳膊上的伤痕?那都是他自己咬的。我当时怕他继续咬自己才这样按住他。”
“那这个呢?”吴霜停又拿出一张他卸孟扶冬下巴的照片。
“……他被我按着咬不到自己胳膊,就开始咬嘴唇。”谢晏沉重道,“咬出血了我才卸他下巴的。”
他现在觉得自己很像个冤大头。
吴霜停没见过孟扶冬身上的伤,此人在班主任面前装得还是挺乖的,但毕竟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吴霜停能隐约感觉到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开朗。
谢晏这话吴霜停信了一半。
可她信没有用:“你觉得这番说辞能让学校领导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谢晏不理解。
吴霜停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会再和领导说说的。”
这事还是方趁时给了他答案:“可能因为孟扶冬在长辈面前装得比较好。”
在大人们面前装乖是孟扶冬多年来的生存手段,时间一长几乎成为了他的本能,见到个人就开始演,每一个大人都会对他赞不绝口。
只不过谢晏他们是同龄人,而在同龄人面前,不知道是不屑于演得太尽心,还是不想演得太过天衣无缝,总之,他在同龄人面前,展现的是另一个样子。
或许同龄人面前的孟扶冬会更真实一点,但因为在“大人们”那里形象比较好,现在谢晏看上去就很像一个恶徒,还是一个有“前科”的恶徒。
而且,现在孟扶冬已经远渡重洋,他切断了和国内人事的一切联络,方趁时也只有一个邮箱地址,可以发送邮件,但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去看,所以,他们一时找不到证人。
强行把孟扶冬找出来也可以,不过……
“……算了,”谢晏挠挠头说,“你前两天是不是说了他妈在找他?他好不容易跑掉,就别找他了。万一让他上澜鸟发个帖,被他妈顺藤摸瓜找出来怎么办?”
“那你不就被冤枉了?”
“也不算吧,听霜姐说,学校领导的意思是这件事导向不好,让我做个公开说明……就当写检讨书了,反正高三了,这么点小事又不会给我开处分单。”
这个学期谢晏身上过去积攒的处分单差不多都消完了,如今也是一枚身家清白亟待升学的优等生。
写就写呗,学校就不是跟老师讲理的地方。
谢晏三下五除二就写完了。
周一下了雨,没有升旗仪式,谢晏被赶着去了广播站,念他的检讨书。
“尊敬的各位学校领导,各位同学,我是高三(2)班的谢晏,今天来这里,主要为近期在网络上传播的‘霸凌孟扶冬同学’一事做简单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