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 方趁时骑着机车,载着谢晏来到一处位于半山腰上的封闭赛道场地。
谢晏还以为单纯就是玩车, 没想到过来发现赛道旁烟雾缭绕,好几只烧烤架正在工作,几十米外都飘着混着孜然的羊肉香。
这儿居然还是个烧烤场。
一张张小桌摆开, 许多年轻人三三两两地扎堆坐着喝酒,一边冲赛道上飙过去的机车吹口哨。
冯扬今天穿着身亮红色的皮马甲,下方一条全黑的机车裤配黑色皮靴,很炫也很酷,在人群里扎眼地烤着肉。
见到人,他伸手招呼了两下。方趁时随手把车停在旁边,牵着谢晏过去。
“来了?”冯扬冲他们一挑眉,抓起一把羊肉串递过来,“先吃点。”
方趁时接过烤串,先递给谢晏,一边打量着他:“你怎么弄得跟烧烤师傅一样。”
“我今天就是烧烤师傅。”冯扬冲他挑了下眉。
方趁时在这个地方显然很知名,有不少人都凑过来跟他打招呼。谢晏半个人也不认识,没吭声,跟在他身后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四周。
这个局是冯扬攒的,明显以他为中心。他周围有几个姿态闲适的人,还有一个沉默寡言、始终站在旁边帮忙的男人。
再往后的小桌边,每张小桌旁都是几个少爷小姐配着一些“挂件”。待在澜越久了,谢晏差不多一眼就能认出一个人家境好坏、生活是否幸福,那种富贵窝里被爱滋养出来的松弛感很难被模仿。
“挂件”们的组成就丰富些了,有看上去家境不错的,有貌美到好似精灵族投胎的,有身材曼妙的,说话声音好听的……
而且全是同性恋。
漂亮的男孩儿钻在另一个男人怀里,飒爽的姑娘身边紧挨着另一个大美女,放眼望去,全是同性的组合,无一例外。
冯扬真是个贯彻自我、前后一致的人。
褒义。
啃啃啃……
这羊肉品质好像很不错,冯扬的烧烤手艺也很好,谢晏一边看一边琢磨一边啃肉,吃得停不下来。
“看什么呢?”方趁时伸手拧过谢晏下巴。
“看美人。”谢晏被迫收回视线,“这一个个花枝招展的,衬得我像村里第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
他今天出门就洗了把脸,穿了身方便活动T恤配修身牛仔裤,T恤下摆塞进裤腰里。他因为暑假前的事瘦了不少,至今还没养回来,裤腰稍微有点大,所以还系了根皮带——这是他身上除了方趁时送的手链外唯一的装饰品,可以说是非常清纯朴素了。
方趁时深吸口气,唇角一扯,瞪他:“你看什么——?”
谢晏笑了出来:“怎么,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眼睛往哪儿飞不成?路上看到好看的人多看两眼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么?醋精,我又不会因为别人长得好看就爱上。”
他从小到大认识的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褚骁是帅哥,孟扶冬也是个小美人。
但方趁时只有一个。
话是这么说,可吃醋这件事本就不以本人的意志为转移。方趁时忍了忍,只觉得自己化身成了一只河豚。
半晌,他憋着的那口气慢吞吞地吐了出来:“算了,你看吧。”
谢晏:“嗯?”
“我又不能把你眼睛挖了,”方趁时说,“舍不得。”
谢晏眼珠子一转,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声音压低了点,混在周围的嘈杂声中,多出了股缥缈的鬼气:“还想挖我眼睛?眼睛挖出来……你可是连我的吃喝拉撒都要负责了啊。”
到那时候,谢晏就真的是他怀里一只予取予求的宠物。这样的画面只需要一个闪念就足以让人呼吸急促,方趁时喉结轻滚,确信男朋友正在勾引自己。
“你……”方趁时声音有点哑。冯扬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但他攒局不论关系亲疏,只要不是他看不顺眼的,剩下的貌美者优先,所以场子里并不全是好人。
方趁时不太想在这个地方对谢晏做太亲密的事。
他生来矜贵,从出生起就不必娱乐大众,更不舍得拿谢晏展览。
“不要挑衅我。”方趁时的目光带着点迷离,轻轻摸了下谢晏的脸,“这里……有点乱。”
谢晏笑了一下,把手上的烤串递过去:“吃点?”
方趁时视线还停留在谢晏脸上,张嘴低头,咬着肉偏头撕下来,那股凶狠劲,仿佛是把羊肉当成了谢晏的身体。
谢晏只专注地看着他,没有恐惧,倒像欢迎。
“你们不去跑两圈?”这时,客串烧烤师傅的冯扬带着先前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走了过来,在他俩对面坐下。
这小桌非常矮,对每个长手长脚的大高个都是折磨,唯一的优点是很有吃烧烤的氛围。
冯扬一条长腿往边上伸出去,将另一张收拢在桌下的板凳往外踢,接着一抬下巴,命令道:“坐下。”
颐指气使,但男人默然片刻,竟然就这么听话地坐下了。
谢晏颇为意外地看了此人一眼,愣是没看出他到底是个“少爷”还是个“挂件”。
他穿着很素,一件单薄的黑色长袖T,下方一条白色长裤。皮肤有种阴郁的苍白,瞳孔和发色很黑,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黑白分明。
这让他看上去十分凌厉。加上他虽然不说话,姿态却并不紧张,谢晏从刚才起就以为他是个“少爷”,可这会儿他又被冯扬呼来喝去。
“一会儿去跑,”方趁时在和冯扬说话,神色放松,“先吃点东西的。”
“你俩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吧?”冯扬特地过来显然不是为了问机车。
方趁时“嗯”了声。
“来,”冯扬往沉默男人肩膀上一拍,“带你俩认认师兄。”
方趁时露出了一点思索的神色,大概是在回忆;谢晏则完完全全是惊讶,他看了看那个男人,礼貌地说:“你好?”
“你好。”男人淡然地看了他一眼,“Z大今年的新生?”
“对,我是医学院的,临床医学系。”
“方总呢?”男人又把视线挪过去。
这个称呼听起来就跟方趁时挺熟的,方趁时年纪小,而且为人高冷,圈子里的熟人不太管他喊“哥”,都叫“方总”。
能这么喊,至少是认识的人,谢晏断定他是个“少爷”,因此对冯扬和他的关系更好奇了。
方趁时看着有点懒洋洋的,他对上学这事一向不上心:“方挽兰学院,数学系。”
男人笑了下:“那还真是家族传承。”显然他也知道方趁时的家庭情况。
“你呢?”方趁时问,“我还真不知道你上的Z大。”
“我计院的。”
谢晏刚吃进去一口肉,差点被这个发音呛到,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计算机学院的人都喜欢这样自嘲。
人类就是一旦聊起十八禁的东西就忘情了发狠了聊美了。
“他今年考上你们本校博士了,你们还能当几年校友。”冯扬翻了个白眼,“真是不懂你们这群人,读书到底有什么乐趣。”
方趁时笑了下:“你别问我,问谢晏吧,他读书比我来劲多了。”
冯扬瞪圆了眼:“嗯?你不是今年的高考状元?”
“不好意思,”谢晏很惭愧地道歉,“方趁时就是那种最让人讨厌的全靠天赋念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