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趁时的目光便又幽深了起来,看着有点哀怨。
他那个表情就挺危险的,周围还有人,谢晏怕他不管不顾地说出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好歹是给了他一个面子,低声安抚道:“你要是不想练,就在这里等一等。不是要吃东西吗?等我跑完,我们一起去射击馆,行不行?”
“好吧。”方趁时慢吞吞地松开手,手指缠绵得像是要跟谢晏的衣服永不分离。
一旁的盛柯看着仿佛一夜之间转了性的发小陷入了沉思。
等谢晏跑跳着走远了,他才朝方趁时靠近了几步,小声地嘀嘀咕咕:“你们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就是把话说开了。”
“说开?”盛柯愣了愣,“你不是好几天之前就告诉谢晏你喜欢他了?”
方趁时看了他一眼,片刻,道:“如果我告诉你,现在的谢晏其实是另一个人……”
他声音低,语调拖得长,跟讲故事似的。盛柯一听就笑了:“你不想说我没意见,编这种话忽悠我干什么,我看上去很好骗?”
方趁时又看了他一眼,叹口气,不想说了。
他就说,他就算告诉盛柯了,盛柯也不会信。
“我主要是想问,”盛柯指指他的手,“你是这种人吗?搞这么缠绵干嘛。”
“明恋无果,我也很辛苦的。”方趁时睨他一眼,“我是不介意陪谢晏耗,但要是人跑了怎么办?”
“不至于吧,我看谢晏脑子里就没长那根弦。”盛柯笑哈哈地,“以前……行吧,以前就先不提了,现在他不是满脑子只有学习吗?我看你多教他两道题,他就能爱上你。”
“要是真这么容易就好了。”方趁时没当回事,谢晏明显是不吃这套的。
这边运动基地的效率还挺高,更何况又是方趁时的要求,两人说话的工夫,餐食就送了上来,自助形式,从西式到中式,应有尽有。
休息区的十几个人早饿了,钱松俊“哇”了一声:“这么丰富!方总,我就知道你最大方!”
其他几人也跟着起哄,并在群里疯狂@进了网球馆打网球看比赛的人出来吃饭:“方总永远滴神!”
方趁时没搭理他们,他确实是饿了,走过去拿了点食物就开始吃。盛柯吃过饭来的,这会儿还不太想吃,对他乍一看斯文得体实则十分狼吞虎咽的进食速度很是好奇:“你今天这么饿?”
“早上跟孟书秋吵了一架出的门,没吃东西。”方趁时道。
他早上那会儿是被气饱了,不过在医院得到了点甜头,心情好了,食欲就跟着来了。
盛柯问得很诚恳:“你们这架吵了这么久,还没吵出结果?”
“可能因为她第一次碰见我不愿意妥协的情况?”方趁时笑了两声,以前他们吵架,都是方趁时先低头,退一步,再退一步,然后孟书秋才会纡尊降贵地退让,这回,方趁时一步都不肯让,偏偏又是孟书秋有求于方趁时。
“你不怕她威胁你,把给你的东西都收回?”除了停卡之外,盛柯知道方趁时那里能被收回的东西还有不少。
“无所谓。”方趁时说,“这些年,我也没少留后手,以前是觉得成年之前翻脸太麻烦,现在……我不想忍了。”
他没成年,很多资金和交易就只能放在别人名下,偏偏因为孟书秋在头顶,他收拢自己人的速度并不那么快。
不过再慢,他也17岁了,想要反抗母亲的心从很多年前开始野蛮生长,如今,已经很大了。
“不过很奇妙的是,我隐约觉得,这次我不退让,她会捏着鼻子应下来。”
他说完笑了两声,突然想到当初谢晏跟他说的话。
——“小孩儿,你坚持一下,多活几年,就会发现眼前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为什么?嗯……因为你到时候会碰上更大更新的问题,现在的问题当然就不是问题了。”
歪到不行的道理,偏偏很有道理,偏偏还让方趁时听进去了。
虽说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有点搞笑,但事实确实如此,他长大了,头顶的魔鬼看上去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嗯?”方趁时想到一半,眼神突然眯起来,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他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对着茶几吃东西,左前方就是休息区的大门,从这个角度看出去,能看见外面巨大的户外场地,草坪,跑道,球场,还有高高的铁丝网,以及,站在铁丝网两端有说有笑的两个人。
两人皆穿着私服,身形高挑颀长,青春又帅气,看上去格外登对。
“盛柯。”方趁时喊了句,“你有钱吗?”
“啊?”盛柯正在玩手机,回过神来还有点没听懂,“你要多少钱?”
“300万?”
盛柯一头问号:“你穷成这样了?”
盛柯的开销和他的零花钱比起来很小,所以多年存下来,光零花钱账户就不止300万了。
但是,方趁时的情况应该是差不多的,更别说盛柯知道他有背着他妈在外面做一些投资,每年还有不菲的分红。
“我看中了套房子,想买,但是手上方便动的钱也就不到800,还差一点。其他的钱,想抽出来倒也可以,就是有点没必要,我本来想着,等到年底结算的时候再买的。”
已经投进项目里的钱,想直接拿出来并不容易,虽说数额不大,但也可能因为这一点钱,就错失某些机会,方趁时原本觉得,做人没必要这么激进,但是现在……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外面,盛柯就也跟着看了出去。今天太阳有点烈,草坪早上浇过水,看上去金灿灿的,反着光,叫那两个人影也跟着模糊起来。
其中一个,盛柯当然很快就能认出来,是谢晏,而且大概也只有谢晏才能让方趁时这么关注,至于另一个……
“那是谁?”盛柯眯了眯眼,“那边是3班的人吧?”
“柏天忆。”
“3班那个学霸?”盛柯回过神来,“诶不对啊,你今天都没戴眼镜,眼神怎么这么好?”
方趁时的声音放轻了,却是有股怨毒的味道流露出来:“谢晏前几天跟我说,跟他是邻居……什么邻居,我在他家隔壁买一套房子,这样算不算邻居?跟我说话的时候都不给几个好脸,跟人家说话倒是笑得挺开心的……”
盛柯被他的语气震得往后仰了仰,像是头一回认识他似的,将他打量了两遍。
随后,才回忆了一下,说:“还真是,他俩好像住一个小区来着。”
“金色兰亭?”方趁时回过头。
“你知道?”
“我派人跟过。”
“……嘶。”盛柯倒吸一口凉气,奇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阴暗爬行啊?还以为你会一直无欲无求到老呢。”
“我倒还,没那么菩萨。”方趁时语气微妙地说着。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谢晏住金色兰庭东区17号,柏天忆家在西区3号,离得挺远。”盛柯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前几天我问过谢晏,说是柏天忆有夜跑的习惯,谢晏最近复健,就跟他约着跑了几天,不算很熟。你不会连这种醋都吃吧,这不就是正常交往吗?”
方趁时掀起眼皮。
他目光幽幽地,看了盛柯好一会儿,才问:“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