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谢晏扯了下嘴角,到桌兜里掏了掏,又翻出一套家教给的练习册。
但桌上三瓶亟待他去饮用的液体总是在眼前晃动,他居然有点看不进去。
忍了半分钟,他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你总是这样吗?”
“什么?”
“要占上风。”
方趁时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水的事,伺候和投喂,下位者与上位者。
方趁时目光闪了闪,其实他觉得自己没想这么多,但——
“不行么?”他神色淡然,歪了下脑袋。
“可以是可以,我对他人的生活方式一向没有意见。”谢晏说,“不过,我不太吃这套。”
方趁时看了过来。
“我也从来不肯输的。”谢晏说。
他目光是方趁时最熟悉的那种,即便不带什么情绪,也是张扬恣意的。
如果碰到个脾气不好的人,或许会把这种眼神翻译为挑衅,但对方趁时而言,只是珠宝发出了它的火彩,变得更漂亮而已。
不过,上位者与下位者……
他突然陷入了沉思。
莫名其妙的对话让两个人一直到中午都没再和对方说过一句话,盛柯下楼拿到了他家司机送来的午餐,提着过来的时候,一看就发现不对,问了句:“又怎么了?”
谢晏耸耸肩,他觉得自己没说什么奇怪的话。
盛柯就坐下了,开始把打包的饭菜一盒一盒往外掏。
谢晏愣了愣:“你就不问他了?”
“你都觉得没啥,那有什么好问的,他这人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盛柯说,“想说的时候他自己会说的。”
“我没事。”方趁时抬起头,“晚上我不去游泳了。”
“嗯?”盛柯转了过来,“你有什么事?”
“孟女士约我吃晚饭。”
此话一出,连谢晏的头都转了过来。盛柯愣了愣,问:“你们和解了?”
“暂时达成了协议。”方趁时顿了顿,勾了个略带嘲讽的笑,“她再不妥协,比赛报名都要截止了。”
“其实我有点好奇,”盛柯问,“能说吗,孟女士为什么非要让你参加这劳什子的比赛?”
“帮她的亲亲老公争取资源。”方趁时瞥了他一眼,“主办里有个人,是个挺有名的科学家,跟方教授的研究方向有点关系。”
“哈?!”
一个声音,两种音色,盛柯意识到有人比他还震惊,扭头看了过来。
谢晏这会儿大脑都有点打结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实情:“你是说,你妈……是个恋爱脑?”
他觉得这事最震撼的地方在于,不是说成功的商业人士不能是个甜蜜的恋爱高手,但方趁时明显家庭不和谐,怎么父母感情竟然是好的吗?
你们老方家难道只有方趁时一个冤种?
“此言差矣。”盛柯给他解释,“你看,孟女士接手孟家商业帝国之后,短短五年时间就把市值翻了三倍,她算不算超人?”
“算……吧。”谢晏说得有点没自信,主要是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孟家商业帝国”是多大一个帝国。
他从前疲于奔命,没关注过这些。
盛柯“嗯”了一声:“但是这个超人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超人,方先生的存在可以用来证明她还是个人类。”
谢晏:“……”
谢晏:“你讲话挺有情商的。”
盛柯:“谢谢。”
他说完又往方趁时那儿看过去:“那你不是至少得打到决赛?而且就算打到角色,也不能保证人家能欣赏你。”
“嗯。”方趁时垂着眼皮,兴致缺缺,一副犯了困的样子,“所以要赢得很惊艳才行。”
“……孟女士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对你要求甚高啊。”盛柯撇了撇嘴道,“那你什么时候走?我没注意赛程。”
“至少开完运动会的吧。”
谢晏张了张嘴:“这么快?”
方趁时看他一眼,发出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怎么,舍不得吗?”
“不是,”谢晏说,“那你会考怎么办?”
盛柯:“……”
盛柯:“你有没有觉得,你就挺没情商的。”
谢晏看他一眼。
盛柯:“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但老实说他现在还蛮惨的,孟女士经常拿一些非人的要求来要求他,虽说阿时确实是个天才吧。”
但天才也是人啊。
会痛,会累,会软弱,会有厌恶的不甘的不愿的。
毕竟是发小,偶尔盛柯还是想为方趁时求个情的。
“可是,”谢晏说,“又没必要舍不得,一个比赛而已,比完不就回来了吗?难道比个赛我们以后还能不见面了不成。”
盛柯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最后给他竖了竖大拇指。
这话并不好听,但以他对方趁时的了解,是有用的,因为潜台词是四个字:来日方长。
果然,方趁时轻轻笑了一声:“嗯。”
“所以你会考怎么办?”谢晏扭过头。
“你想我好好考吗?”方趁时看他。
“废话,不然我在这儿问你什么?”自从捅穿了那层窗户纸,谢晏跟他讲话越发不客气,跟别人都不会这样。
就好像坐在方趁时旁边的人还是那个城南职高时期的校霸,而不是如今澜越逆袭中的差生。
第40章
“你拿什么换?”方趁时人侧坐着, 一条胳膊撑在课桌上,另一条胳膊撑在自己的椅背上,姿态好整以暇, 懒懒地掀起眼皮。
这个姿势, 他的膝盖就顶在谢晏的座椅侧面,甚至偶尔能碰到谢晏的校裤。
“什么都没有。”谢晏说,“你得知道等价交换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法则。”
方趁时挑起眉。
这条法则就像他腻烦的营养学理论一样,他再不信,他也遵守着。这是他身上多年以来的烙印,想要挣脱却难以挣脱的。
撕掉了伪装以后,谢晏对他好像不再予取予求了,而是会像当年那样, 像个……大哥哥那样,教育他。
“我只说一点, ”谢晏神色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你要是想摆烂、缺考、交白卷, 都随便你,会考没有重来的机会,但我会好好考的。”
哦,跟当年还不一样, 现在的谢晏摸清了他的欲求, 学会利诱了。
方趁时笑了声:“知道了。”
因为是孟女士约晚饭, 放学时方趁时没有跟谢晏走。时隔几周,谢晏又看见了那辆黑色的总裁, 以及眼熟的中年司机和青年助理,像两尊门神;方趁时也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寡言。
谢晏多看了他两眼,总觉得换那个年轻司机开车的时候, 方趁时会更松弛一点,现在就多少显得有点紧绷。
可能是他的错觉,但谢晏就是这么觉得。
目送着方趁时上了车,谢晏想了想,对着总裁的车屁股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