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倦再次沉默下去。
在他沉默的那几秒里,徐时鹿心里的希望渐渐冒出头。
上小学时,陈之倦当了六年班长。
因为他虽然看着不好接触,但是对班里同学全都一视同仁,真有事找他帮忙时,他也很少拒绝。
说到底,他本身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这个方法确实可行。”陈之倦说。
徐时鹿眼睛亮了一下,“所以你要答应我了吗?”
“不是。”陈之倦摇了一下头,真诚建议,“要不你去找我哥试试?”
徐时鹿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可是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哥啊。”
——
两分钟前。
陆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刚走到住院部大楼门口,收了伞,雨水顺着伞柄滴滴往下落时。
他迎头撞上了沈商年。
黑色冲锋衣搭配着鸭舌帽,遮得严严实实,他险些没认出来。
但是这人气质很好,走在人群里时,特别出挑。
于是陆斯就多看了几眼。
认出是沈商年后,他顿时精神了:“小竹马,晚上好。”
沈商年愣了一下,看着他:“你谁啊?”
他认不出陆斯也不奇怪。
主要是之前就见过一面。
最重要的是,陆斯最近在减肥,一个月成功瘦了二十斤。
二十斤肉一下去,隐隐有了大学时的几分帅气。
也不油腻了。
陆斯说:“我是倦哥的室友啊。”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所以陈之倦呢?”
陆斯心直口快:“他在停车场呢。”
“谢谢。”沈商年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连伞都没打,整个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走进了雨帘中。
细雨绵绵,天色昏暗中透着幽蓝,他身形清挺,特别显眼特别突出。
盯着他的背影,陆斯琢磨着,要不然下次他也试着戴鸭舌帽不撑伞?
等琢磨完这个小巧思,陆斯又想起了停车场那边好像是在告白。
“嘶。”
陆斯浑身发麻,拎着已经不怎么滴水的伞匆匆进了大楼。
停车场很大,但是那两个撑着伞的人特别显眼。
沈商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徐时鹿。
他走过去就听见徐时鹿说:“可是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哥啊。”
这句话刚在脑子里翻译过来,他的身体比脑子还快,直接快步走到陈之倦旁边,抓起了他的手。
手被人抓住的时候,陈之倦脸上带着明显的厌烦和警惕,他侧头看过去。
鸭舌帽很低,他侧脸线条却显得十分优越,鼻梁挺得要命,唇珠惹眼,像极了一颗沾着露水的樱桃。
陈之倦怔住。
沈商年嫌恶地看着徐时鹿:“他不喜欢男人,你滚远一点。”
徐时鹿同样也满脸嫌恶:“我在和倦哥聊天,有你什么事情吗?”
“你爱跟谁聊就跟谁聊,但是跟他聊就是不行。”沈商年瞪着他。
徐时鹿只觉得好笑:“沈商年,你都多大了,该不会还觉得自己是老大,全世界都归你管是吧?”
“全世界不归我管,但是他归我管。”沈商年说这话时,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他压根不敢看陈之倦。
但是能感觉到,陈之倦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他脸上。
距离上一次见面,过了好几天了。
上一次他们依然不欢而散。
“倦哥。”徐时鹿看向陈之倦,寻求赞同,“他说的对吗?你真的什么都听他的吗?”
陈之倦垂下眼,长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他一言不发,只是扯开了沈商年的手。
他的手很暖。
而沈商年今天在山上站了将近一天,吹了一天冷风,他本来打算回家的,可是路过二院时,莫名就停了下来。
沈商年的手很凉,像极了一个冰块。
陈之倦的手落在他手上时,沈商年指尖动了动。
下意识留恋这个温度。
可是他温热的手很快就离开了。
沈商年眨了一下眼睛,眼眶顿时热了,心脏酸成了糖葫芦,喉咙也堵得慌。
“你有句话说错了,沈商年。”
他鲜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
沈商年睫毛都湿了,他笃定是被雨水打湿的,他压了压帽檐。
陈之倦举着伞,把他笼罩进来,大部分的伞都在沈商年头顶。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卫衣,颗颗雨珠落在他的后背和肩头时,很快就在卫衣上显现出了痕迹。
他垂眼注视着他,语调平静,声音温和,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就是喜欢男人。”
从陈之倦的角度,只能看见沈商年紧抿着的唇,那颗唇珠尤为明显。
他三言两语道出了藏了许多年的秘密:“我是个同性恋。”
第80章 你哭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雨好像变大了,一颗接着一颗,噼里啪啦砸在伞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天色彻底昏沉下来,乌云翻滚着,路边亮着一盏路灯。
在雨丝的映衬下,灯光惨白,不远处的住院部和门诊楼都灯火通明,一格一格窗户亮着灯。
沈商年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他像是有点难以理解这两句话,他抬了一下帽檐,目光正好跟陈之倦眼尾垂落下来的眸光撞上。
时间在那一刻好像停住了。
雨声和灯光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面前这个人,和沈商年怦怦跳动着的心脏。
“什,什么……?”沈商年在自己清晰加快的心跳声中,有点茫然地问。
陈之倦没有重复,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听不懂?”
“听,听得懂。”沈商年磕磕巴巴,“什么时候的事情?”
“跟你有关系?”陈之倦平静地反问。
沈商年睫毛颤了一下,他主动垂下了眼睛,打断了这个对视,“没关系。”
“没关系就别再问了。”陈之倦唇角很轻地扯起,笑意很淡,或许都称不上是一个笑容。
他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冷淡的样子,唯独攥着雨伞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我就是单纯问问。”沈商年有心想解释,但是他脑子现在非常非常混乱,甚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能感受到,陈之倦身上那股淡淡的疏离感。
他看起来不太想跟他说话。
“没必要问。”
陈之倦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很轻地“嘘”了一声,“我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聊这些。”
沈商年愣了一下。
他现在的样子着实有点狼狈,身上裹着山上的寒意,黑色冲锋衣外套湿漉漉的,拉链拉到了最上方,帽檐抬起来,眉眼漂亮却有些病态的苍白。
睫毛是湿的,黏成几缕,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有点无措地伸手整理了一下衣服。
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没有主人的小猫总是脏兮兮的。
小猫胆子小,有主人的时候恨不得拆家,确认主人不再宠爱它后,只会夹着尾巴溜走。
沈商年陡然生出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他整个人难受得厉害,嗓子彻底被堵住了,鼻尖酸得厉害。
好像是得了一次大感冒。
鼻子无法呼吸,他张开嘴,反复吸了两口气。
“倦哥。”
见他们总算停了,徐时鹿眼疾手快地插话,“你能答应我吗?就当是做好人好事了。”
陈之倦这才看向他,一字一顿:“不,能。”
徐时鹿:“………”
他咬着唇,“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呢?我只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你什么都不会损失的。”
“我是什么都不会损失。”陈之倦懒散道,“但是我看着你就很烦,不想和你有一点牵扯,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