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到底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反感吗?可是当感觉到纪河似乎对他有别的想法时,他也并没有多么不舒服,甚至依然能继续一个房间睡觉。
还是他只是想,让自己更尽量接近正常一点?
也不知道后天会不会莫名其妙突然暴死,祝垣突然想,真灵验的话,就这两天改也来不及了。
纪河低着头,继续用酥油往嘴边又涂了一层。
祝垣怎么还装起来了,纪河心想,前几天防晒护手霜哪里用得少了,还要用的都是别人的,现在说什么从来不用。
那是从来不用吗,应该是不给他准备好,他就懒得用吧?最好还要主动一点,说这都是挤多了用不完的,才能让祝垣勉为其难地使用一些。
当恐惧终于逐渐褪去,祝垣的最终归处有了答案,纪河开始有闲心想这些事情。
除却掉命运这一部分因素,再去掉祝垣那张脸的因素,他好像还是很乐意跟祝垣待在一起。
祝垣是有那么点傲气和脾气,但也总是很好哄,嘴里说着要最好的车最好的酒店,到头来破车也坐了,没厕所的民居也睡了。委屈受完了,也就嘟囔几句。
本来应该是在最有爱的环境里长大,没有忧愁,也从来没有被伤害过的人。
还在想着,装着酥油的碗被祝垣拿了过去。
祝垣说:“确实有点干,脸都起皮了,还是用点吧。”
他迅速挖了一大块油脂抹到脸上,确实是平时不怎么用的人,完全没有什么章法,把手和脸都搞得黏糊糊的,又只好用纸巾擦了大半下来。
“有点浪费了。”祝垣说,“明天要让小马给人家多留点钱,刚刚我出去找,碰到主人了,去给我拿的,死活不要钱。”
酥油的味道挺重,现在两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味,但并不难闻,甚至似乎更符合这个房间的环境氛围,藏式的挂毯,烧着牛粪的火炉,不算明亮的昏黄色灯光,还有现在的味道,多年的木头、燃尽后还有余烟的藏香、嘴边的酥油。甚至让人真有几分心猿意马。
“明天……”纪河犹豫着开口,“能别分房间吗?”
挺无理的要求。
祝垣看着他,没有说话,等着纪河解释一个理由。
“我保证,等这次行程结束,回去我就不会联系你了。”纪河说,“但这条路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走完。”
祝垣没忍住,笑了出来:“什么一起走完,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他其实本来也没太把纪河的话当真,这些年来,也不是只有纪河一个人,这样言之凿凿预测过他的命运。其他人说的都是什么破解之法,请来哪座大神,不像纪河,像是真心实意觉得他会死。所有迷信的技能全注入到这个点上去了。
祝垣之所以没有反驳,不是信与不信,只是他的确不想再逃离命运了。
看他不说话,纪河又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也没什么……”祝垣转过头,把视线移开,“这种事情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有时候就是纯生理反应。”
“那就再给我一次机会,”纪河趁机得寸进尺,“而且……我还有一件事想跟你说,就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这还需要开口说吗?祝垣心想,都这么明显了,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这要是让纪河开口表白,他们之间会变得无比尴尬,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才能不伤纪河的面子。
算了,到时候就说助听器失灵了吧。
“明天再说行吗?”祝垣也退了一步,“现在还不知道小马明天能开到哪儿,能不能找到真正的酒店。”
“现在太晚了,我困了。”打了个哈欠,也不等纪河反应,祝垣背过身去,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入眠。
半夜的这次苏醒,让祝垣和纪河都睡得很沉,一直到小马预告的出发时间都还没醒,等小马都推门进来了,才睁开眼睛。
小马有些无奈,又不能对金主发火,对纪河说:“你们收拾一下快走吧,今天据说前面又有点堵车。”
祝垣睡得将醒未醒,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小马后面还跟着个徐鸣岐,但坐起来的时候,门已经被带上了。
还是跟纪河坐到后排,祝垣想起一件事:“对了小马,你还是给他们家多转点住宿费吧,我昨晚还找人家借了酥油。”
“他们不收钱,”小马说,“刚还让我揣了几个土豆路上吃呢。这样吧,等挖虫草的季节到了,我替你找他们多采购点虫草寄过去,他们都是进山里挖的,纯野生无污染虫草。”
“你大半夜用酥油干什么?”徐鸣岐在前面,用后视镜看向祝垣,表情有些怪异,“难怪我觉得一上车就有股味儿。”
“就这味,不爱闻可以下车。”祝垣没想到这人还好意思嫌弃上了,又警告道,“你别喷你那破香水啊,混一起更难闻。”
徐鸣岐马上明白祝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想了想,只能转战另一个当事人,虽然也有不被搭理的风险,但起码不会被威胁滚下车。
“我刚和小马进你们屋了,”徐鸣岐给纪河发了条消息,“地上和床头都有纸巾。”
纪河:“?”
“而且你们还大晚上去找屋主去借酥油,油能拿来干什么,只能润滑了吧。”徐鸣岐继续分析,“天哪,这进展也太快了!”
“……”
趁着纪河沉默,徐鸣岐居然还敢发来一个捧脸尖叫的表情包。
“我真不敢想象我弟回去怎么宣传我们三个人。”徐鸣岐痛心疾首,“现在你也为同性恋的乱搞形象添了一份力了。”
第46章
“那是我TM涂嘴上的!”纪河受不了了,“想什么呢!”
鉴于徐鸣岐的银商太高,他又火速补充:“上面那张嘴。”
发完觉得不对,撤回又太晚,已经看到徐鸣岐在前排捂着嘴憋笑。
等笑完了,徐鸣岐才给纪河回:“算了,虽然证据不足,但我这次还是相信你,你们应该没做。”
转变太过突然,纪河都要问问为什么。
“因为我刚盘点了,我包里的套没有少。”名侦探徐鸣岐这样解释,“我相信你们没有热情似火到不用那个东西的,无tao这是高危行为啊!”
“……”
“所以应该只是用了手。”徐鸣岐分析完毕,“完事后用纸巾擦干净了。第一次,可以理解。”
祝垣看到纪河突然放下了手机,甚至可以说是用力地扔到了一边。然后,开始用力踹徐鸣岐坐着的椅背。
“干嘛呢!”祝垣还没来得及阻止,小马率先叫了起来,带着点烦闷,“你们随便怎么搞,不要害我的车子啊!”
纪河也迅速从燃烧的怒火中冷静下来,跟小马道了个歉,又给徐鸣岐回了一条:“再胡说我真的套麻袋揍你。”
“行行行。”徐鸣岐认怂,“我不说了。气性这么大干什么。”
其实想想也是,这不就是徐鸣岐的一贯作风,外加一些误会。今天之前,他不也是这样的吗?
或许只是因为,冰川越来越近了。
祝垣也变成了离他更近,却即将远离的人。
在只属于纪河的那些年里,他一直没有忘记祝垣的脸,并不是对祝垣有多么深的感情。只是仅仅一面之缘后,他的人生也发生了变化。他走上了另一条道路,更加功成名就,有了很多的钱,可以直接在支票上签名,就当已经献过了爱心,不用去整日里看到那些让他心酸又无能为力的人。
可是他不懂,怎么心还是空的,除了没有性之外,其他的也没有。有时候翻到自己上学时的照片,他都会想,原来这也是他吗?好像除了长得一样、名字一样,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只有祝垣,变成了那个永久的锚点,在记忆里模糊、年轻,冻结在冰里,不会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