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他问小马。
“天梯。”小马说,“给逝者画的,尤其是水葬的。藏人觉得天地之间是用天梯连接,逝者可以通过天梯去往天国。”
狂风肆虐的先行版冰川,突然出现的天梯符号,纪河的预言,加在一起,总感觉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不会真的交代在那儿了吧。”祝垣嘀咕着,坐回了车里。
“你说得不对,”纪河在旁边拿着手机,对小马说,“我刚刚查了,天梯不止那个意思。”
“嗯?”小马也好奇了起来,“那还有什么意思?”
“也可以为生者画天梯,”纪河说,“画上这个符号,也代表着人们期待更接近神灵,为生者祈福转运。”
“这我还真不知道。”小马笑呵呵的,“藏区这些风俗,传来传去总有夸大和谣传的。那早知道我们刚才也应该去画一个。”
眼看着祝垣的表情终于轻松了一点,纪河也放下心来。
如果说之前是极力要阻止祝垣到冰川去,现在他的目标已经完全反了过来,要排除掉这些不利的因素,让祝垣可以安心到冰川去。
刚才小马那么一说,祝垣虽然没说话,但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回车上也在发呆。
祝垣似乎还不太相信,看了看纪河的手机屏幕,上面的确是纪河搜到的科普页面。
“我刚还在想……”祝垣压低了声音,“我今天出门开始就不太舒服,不会你昨晚说的话是真的吧?那我真得考虑要不要去了。”
“怎么这么容易改呢?”纪河有些急了,“你昨天不是还说不能逃避吗?”
“那也不是主动找死的意思啊。”祝垣对自己的出尔反尔不甚在意,“前面窜出只羊都还要让路呢。”
“还是要去的。”纪河说,“本来你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不就是看看冰川吗?”
“明天看看天气,”祝垣说,“我肯定也想看到的。”
手机震动了一下,祝垣低头看,是纪河给他发来的消息。
“我说错了,你不会死在冰川里的。”
“走过了那个地方,你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终于结束了!”
一天都在赶路的行程,实在让所有人都身心俱疲,还都是些不好走的路。等过了怒江的七十二拐,压完一个又一个弯,小马也累得够呛,下了峡谷就在桥边买了好几瓶红牛一饮而尽,嚼着牛肉干感叹。
“今天走过了所有弯路,从此人生尽是坦途。”他指着前面不知道何时立起来的路牌标语,“这什么屁话,我走了这么多遍了,怎么还都是弯路。”
“这玩意儿到处都在挂,”徐鸣岐说,“珠峰一百零八拐,新疆的盘龙古道、巴音布鲁克,有点弯道的地方全有。到头来弯路是走够了,坦途一点没有。”
“小马可能是真没有,”祝垣在旁边听到了,“你就别说这种话了吧。还不够坦途?”
“谁又惹你了?”徐鸣岐很无奈,“我今天可没招你啊。”
“今天倒是没有,”祝垣想起来就烦,“就是不知道你昨天给我爸妈发了些什么东西。有必要吗?非要当这个间谍?”
眼看着已经败露,徐鸣岐给自己辩解起来:“那我不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嘛,他们问起来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祝垣说,“你要是单单拍点酒店环境这种就算了,别在我爸妈那里造谣啊。”
“比如呢?”徐鸣岐问起来,“你不说具体点,我没法避免啊。”
“……没什么比如!”祝垣有些恼怒了,“你别给我明知故问!”
“我说你晚上跟谁睡不能算造谣吧?”徐鸣岐恶趣味又起来了,索性追着问,“那我们本来一行也就四个人,我一拍我自己的房间,他们也能看到我跟我表弟是睡的阁楼,打的地铺啊。你本来也是跟纪河一个房间……”
“你跟他感觉怎么样?”他问祝垣。声音小了一些。
“我耳朵聋了!听不到你在说什么!”祝垣受不了了,朝小马走去,让小马赶紧走。
“他还没抽完烟呢。”小马指了指徐鸣岐。
“你开过去把他撞怒江里,给你一万!”祝垣怒道。
这个价码太便宜,小马是自然不肯大义灭亲的,但对于弄死徐鸣岐这件事,祝垣也不愿再出更高的价格,只能让徐鸣岐给侥幸多了过去。
等小马开始往城镇里赶,大概是今天的行程已经走完了大半,不那么紧张了,徐鸣岐又来给他发消息,再次激起祝垣并未平复的怒火。
“你俩这逃避的态度,真让我觉得有点什么了。”徐鸣岐说,“你怎么看上他的呢?我现在都不问你是不是双这个问题了,想想你们怎么认识的,不觉得别扭吗?”
“我们没发生什么!”祝垣回复,“你滚行吗?还有,别跟我爸妈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明明说了也挺好的,”徐鸣岐还在纠缠不放,“你这么想离婚,等我们离婚的时候,这就是你出轨要给我补偿的铁证。”
“你应该庆幸你坐在前排,”祝垣说,“而且我没在你后面。”
纪河早上只是踹几脚还是太温柔了,祝垣现在想捞起塑料袋勒徐鸣岐的脖子。
虽然的确没发生什么,但徐鸣岐也不是完全没说对。
想起来见面的第一幕,心里也确实有几分别扭。
纪河固然对祝垣说过,对徐鸣岐已经完全没什么感觉了,也是这么实践的。但想想,仅仅是十几天之前,他们还在咖啡馆里约会,感情也已经升温到了在酒店里开房的程度。真的能这么快冷却下来,没有一丝旧情吗?
“到城里了,要不先吃饭吧?”小马问道,“这里的鸡比较有名,要不然吃鸡,行吧?”
祝垣本来就还想着一些带颜色的事情,敏感地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句地强调:“说鸡,不要带吧。”
小马:……
“现在已经进入恐同即深柜的阶段了。”祝垣跟纪河说,“你看着吧。”
真正进入西藏,空气似乎比川西更加干燥了许多,小马倒不在乎,在餐馆一坐下就开始点菜。徐鸣岐却已经从包里把护手霜拿出来,又给自己涂了一遍,抬头看看面前的人,不再那么慷慨地分享,叹口气收了起来。
祝垣注意到了,主动问起徐鸣岐:“你有多的全新的润唇膏吗?”
“没有,”徐鸣岐没好气,“只有沾满了我口水的,用了一半,你要吗?”
这人真是没法沟通,祝垣决定等会儿自己去县里的超市买点保湿的护肤品,也不会比徐鸣岐那点东西差多少。
低头看着手机,刚联系的私家侦探回他消息了。
“要捉奸那晚的原始视频?”私家侦探有些疑惑,“您不是让我们打完马赛克就销毁吗?说不要存档,万一泄露了,对人家不相关的人士影响不好。”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气度的正房,只拍合法丈夫如何狼狈被抓,旁边的小三一点没动手,事后还来让他们把视频销毁。
“我确实是说销毁了。”祝垣还不愿放弃,“但你们就真的没有私下保留一份吗?”
“我们不是这么没有职业操守的人!”侦探义正言辞,“当时连销毁的流程都给您发了,走的是专业销毁途径,全程都监控记录了,绝不会留下痕迹,也不可能备份。怎么了,您是突然有什么还想确认一遍的事情吗?”
祝垣也是没想到自己把路给走得这么绝,现在想要确认,只能硬着头皮问起了私家侦探。
“那你还记得他们到什么程度了吗?”祝垣问。
“这个记得,他们认识时间也不长,在开房前见面了五次,但其中私下的会面只有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