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惜看到坐在底下的段忱林正在抬头看他,但他眼前一片晕眩,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林方远吓了一跳,他第一反应就是:“怎么那么严重?段哥不是在这吗?生病可不能拖啊!”
沉默,段忱林和邵惜都没搭话。
段忱林嘴闭得死死的,邵惜则是没力气说话。
“我先扶你下来,咱在大巴上再打车,”林方远忙死了,“哦对了段哥你托我给你买的早餐在我桌子上,你拿。”
邵惜脚步虚浮,好在林方远平时有在锻炼,能承受得起他的体重,要是来的是夏绪,估计得双双跌到地上。
邵惜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到医院的,只知道林方远带着自己走来走去,又是挂号又是抽血的,途中还去洗手间吐了一次,等到他稍稍恢复了一点意识,已经被安排在医院的铁椅子上打吊针了。
他转着在晃的视角,看到还差几分钟到九点。
他们第一天只有一堂课,在早上九点到中午十二点,然后傍晚6点有一个新生讲座。
邵惜拍了拍身旁频繁看手机明显也有些焦躁的林方远,说:“谢谢,麻烦你了……你回去上课吧。”
虽然也是迟到,但第一堂课教授大概会花一点时间来介绍自己和课堂,所以现在赶过去应该能赶上核心内容。
而且他和林方远才认识两天,没那么熟,他不好意思既麻烦人家又耽误人上课。
林方远当然不想落下课,但他觉得让邵惜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也不太好,左右为难。
邵惜小声说:“真没事,我已经在医院了,有什么事我喊医生就好。”
林方远思考了一会,说:“好吧,我给你买了早餐,在旁边椅子上,手机在你裤袋里,有什么事联系我!上完课我再给你带午饭。”
叽里咕噜一大堆,邵惜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林方远不放心,又拜托护士照看一下,才离开。
段忱林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旁边是夏绪。
林方远几乎和夏绪全程直播邵惜的状况,说诊断为急性肠胃炎,需要输液,总共五大瓶药水,两大瓶三小瓶,医生说要输到晚上八点。
当夏绪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段忱林的时候,他听到对方冷笑一声。
好难相处啊……夏绪心想。
教授正在台上讲这个学期的所有课程概览,就在这时,林方远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和教授说明了下情况,然后在两人旁边坐下了。
见林方远自己回来了,段忱林轻轻皱着眉:“他呢?”
林方远说:“在打吊针,下课了我再过去。”
段忱林不说话了,但眉头还是皱着。
“对了段哥,你早餐吃了吗?”
段忱林说:“吃了,谢谢。”
林方远:“那你事情解决了吧?”
早上他本来想喊段忱林一起去食堂的,结果段忱林说他现在有点紧急事,让他帮忙买一下。
段忱林又是一声冷笑,自嘲似的,“嗯。”
他们攻读的是MBA,其全称为Master of Business Administration,中文通常译为“工商管理硕士”。
这一学位旨在系统性地培养具备综合管理能力和实践应用能力的高层次人才,以满足各类工商企业及经济管理部门对中、高层管理者的需求。
是段忱林与邵惜这种企业集团接班人的基础必修课,在读完MBA且有一定工作经验之后,大部分会继续深造EMBA。
开学第一堂课就直接切入真实商业案例,展开分析与讨论,充分展现了MBA教学模式的强度与特色。
整整三个小时的课程,几乎每时每刻都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非常累。
在中途讨论的时候,陈时津打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段忱林接了。
陈时津:“小惜手机打不通,听说他进医院了?怎么回事?”
段忱林说:“你听谁说。”
陈时津:“当然是你们舍友了,送你们去宿舍的时候我加了他们。”
段忱林便道:“不知道。”
陈时津一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段忱林的声音非常冷淡,“不是你陪着他去医院的?”
“不,”段忱林几近冷漠,“他也不需要我送他去医院。”
这下,陈时津确定段忱林在不爽了,他挑了下眉:“怎么会不需要?你忘了你高中生病那次小惜说什么了?”
段母虽然对自己的儿子控制欲强,但关心却非常少,段忱林身体不差,从小到大去医院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保姆或者管家陪着。
直到有一次在高中,段忱林不知吃了什么过敏挺严重的,学校医务室没办法处理,便开了个请假条让段忱林去医院。
段忱林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告诉管家,他也厌烦了被管着。
结果放学之后,邵惜连卫生也没打扫,便急急忙忙地拉着陈时津去了医院,懒得等电梯,还爬了五楼。
见到邵惜,段忱林也毫无感动之色流出,第一句话就是:“我是吃了你的核桃包才过敏的。”
邵惜拖长调子“哈”了一声,快速进入战斗模式,“不是你自己抢过去的吗?”
段忱林:“那是因为你抢了我的三明治。”
邵惜:“我只咬了一口,你自己就不吃了!”
陈时津又被动触发了劝架技能,“好了好了,小惜你赶过来陪忱林就是为了和他吵架吗。”
段忱林偏过头,留下一个高冷的侧脸,“我才不需要他陪。”
邵惜一点就炸:“你说什么!”
“停,”不过陈时津也挺好奇的,他揶揄道,“你不是不喜欢忱林吗?怎么要过来?”
他又转头对段忱林道:“是小惜拉着我来的,一路上快急死了。
“哪有!”邵惜反驳,酷酷地抱着手臂,半晌,才小声道,“我是讨厌他,但没有人会喜欢自己一个人去医院的。”
闻言,陈时津和段忱林都转过来看着他。
邵惜后知后觉自己这句话有点肉麻,一点都不符合高中生的中二,他咳了一声,补充道:“我是看他可怜。”
段忱林言简意赅:“滚。”
“你才滚。”邵惜停顿了下,紧接着无理地要求道,“反正我生病了,你们要来陪我啊。”
他下意识用了“你们”,而不是“你。”
陈时津的声音将段忱林从记忆中唤回:“你几点下课?”
段忱林低声说:“十二点。”
“我十二点去接你吧,咱们去那家砂锅粥,吃完给小惜打包点过去,我顺便找你商量点事。”
生病了想睡觉,是人体生物的一个自我保护机制,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但邵惜完全睡不了,他坐在硬邦邦的铁椅上,难受得不行,肚子又疼又酸,头重得脖子都抬不起来,只能闭目养神,一有点困了头就往下栽,让他惊醒,他三百六十度地变换着姿势,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支撑点,像在受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时间流逝得好慢好慢,好煎熬,就这么硬撑着过了三个多小时。
邵惜头昏脑胀的,迷迷糊糊中,身旁好像坐了一个人。
邵惜没有反应,可能是别的病人。
他昏沉得厉害,又觉得自己的头在一点一点的了。
就这么点了十几下,就在他要控制不住地往前栽倒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冷不丁地碰了下他的侧脸,然后不容置疑地掰过了他的头。
要是平时生龙活虎、一惊一乍的邵惜,被人这样突然触碰,恐怕早就要吓得跳起来,并且凶狠地朝他哈气:“你干嘛,死段忱林!”
可是现在的邵惜只是艰难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到底认出来没,就又闭上眼,任由自己枕在段忱林硬得硌人的肩膀上。
邵惜的大腿上,还放着两个早已冷透、变得硬邦邦的包子,一看就知道,这人怕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段忱林侧头,下巴碰到了邵惜的头顶,从这个视角只能看到邵惜纤长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