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书神色有些茫然,微微眯了眯眼:“什么?”
那一刻,周屿的笑容缓缓凝结在脸上。
“你……”他嗓音发抖:“你没感觉到吗?”
林云书累极了,腺体疼得几乎要烧起来,剧烈的疼痛屏蔽了五感
他盯着周屿的嘴唇,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然而大脑却无法运转。
“感觉什么?”他反问。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心跳得很快,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闷得喘不上气。
越来越严重的缺氧让他陷入无尽的晕眩当中,整个人像漂浮起来。
周屿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他惊恐地发现,林云书感觉不到自己信息素了。
车里是密闭的环境,怕刺激到林云书,他不敢一下释放过多的信息素,但一路上他都在缓慢地、不间断地用信息素安抚林云书。
可林云书完全闻不到。
他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封住了、锁住了,关在一个玻璃盒子里,隔绝外界的一切。
自己的信息素出不来,也无法接收外界的。
周屿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下来,体温也随之降低,眼中漫起巨大的恐慌。
·
抢救室的门重重合上,顶部灯光亮得刺眼。
周屿坐在门外,沉默地垂着头,他十指紧握,骨节用力到泛白。
一到医院林云书就径直被送进了抢救室,医生们步履匆匆,周屿只能跟在后面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他甚至来不及询问医生到底是什么情况,抢救室冰冷的大门就将他和林云书隔绝到两个空间。
周屿用力闭了闭眼,感到冷汗刺痛眼睑,脑子乱得全然无法进行思考。
叮!
电梯门打开。
陈束阳疾步而出。
他戴着口罩墨镜,朝周屿小跑着过来。
“怎么样了?”
周屿低着头没说话,陈束阳等了一会儿,没忍住撞了下他的肩膀:“问你话呢!”
周屿被撞得歪倒过去,缓缓抬起眼睛看向陈束阳,视线锐利得像冰刃。
陈束阳心里微微一颤:“你什么眼神?”
“我问你,”周屿语调冰冷:“林云书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陈束阳摸不着头脑:“你把他送过来的,人在你跟前倒下的,你问我什么情况?!”
“我问你他得的什么病!”周屿厉声。
陈束阳脸色微微一变:“他怎么了?”
“我发现他在用注射型的医用抑制剂,”周屿沉沉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陈束阳呆在原地,被周屿这句话震得有点回不过神。
他抹了把脸开始回忆:“我、我知道他是有一点基因问题的……但他从来没有发过病也没在我面前吃过药,我……”
“基因?”周屿追问。
“对,”陈束阳说:“他母亲怀他的时候缺少alpha父亲的信息素支持,所以他天生基因有点缺陷……但我了解到的这个只是对生育有点影响——”
他说着忽然抬头,想起什么似的直直望向周屿:“你特么,你特么不会逼他给你生孩子了吧?!”
“我疯了吗?!”周屿当即否认。
陈束阳一把攥住周屿的衣领:“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让他生孩子了?你不是说喜欢他吗?合着你也跟那些alpha没两样就指望娶个Omega满足自己的繁殖欲是吧!”
“都说了我没有!”周屿反手将陈束阳甩开。
他心里也慌得厉害,语调不稳:“我承认我是提过一次,可之后都解释——”
“你特么还敢提?!”
陈束阳气血上涌,抡起拳头就要挥过去。
咔哒!
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匆匆出来,环视一圈:“怎么医院里面还干起架来了?”
周屿:“……”
陈束阳:“……”
势如水火的两个alpha勉强收起气焰。
“谁是家属?”医生问。
陈束阳一个箭步冲上去:“我!”
感受到身边沉沉的低压,他停顿一瞬,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指了下周屿:“这个也算。”
“我是他的alpha。”周屿说。
医生眼睛亮了亮,将周屿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原来是你。”
“我怎么——”
“算了,”医生摆摆手:“我简单说下情况,他是先天的基因缺陷,这个病不发作就没什么,一旦发作治愈率是很低的,当时他找我看病的时候,免疫系统和基因链基本已经快崩溃了。”
“是三个月前吗?”周屿急道。
医生:“对。”
周屿眼前一花,想起三个月前林云书将降薪申请书递到自己面前的样子,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已经……
他感到一阵窒息,脖颈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不过他运气算好,找到了和自己百——”医生说着看向周屿:“你们不是百分百契合的信息素吗?这些日子我看他情况稳定得也不错,原本开年就能手术了,现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我出差了一段时间……”周屿失神地。
医生面露不悦:“这就是你不对了。”
周屿点头,对一切照单全收。
“对了医生!”他忽然想起什么,紧张地上前一步:“我刚送他来的时候,我、我……”
他语无伦次,不得不停下来稳住心神:“我发现我闻不到他的味道了,他也没办法接收我的信息素,我用信息素安抚他他根本感觉不到……”
周屿越说越恐慌,产生一种即将要被抛弃的错觉。
“是抑制剂使用过度,”医生了然:“我也正要跟你们说这个,他常年使用高强度的抑制剂,腺体基本已经坏死了,所以现在我们会为他置换人工腺体。”
“人、人工?”周屿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下。
陈束阳于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这个应该还好,现在医学上人工腺体的置换术已经很成熟了。”
“没错。”医生赞许地点点头。
周屿站在原处,魂魄仿佛已经飞走了:“所以、这、这是不是说……我对他没有用处了?”
医生:“什么?”
周屿摇头,自顾自地摆了摆手。
置换人工腺体,意味着主体再也无法自主分泌信息素,这样的话,林云书还会需要他吗?
周屿只是想想林云书不再需要自己的样子,心里就像被挖空了一块。
“使用人工腺体的确会减弱伴侣之间的生理依赖,”医生解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建议Omega做这个手术,但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之后他还会进行基因修复的手术,置换上人工腺体,是对他未来手术最安全最有效的保障。”
“考虑好了吗?”医生将手术同意书递到周屿面前:“考虑好的话,家属在这里签个字。”
周屿盯着那张薄薄的纸。
纸张轻到几乎没有重量,却压得他手止不住发抖。
他紧紧捏着笔杆,眼眶火辣辣的疼,笔尖悬在纸面一个劲地抖。
“你还在干什么呢?”陈束阳忍不住催促:“快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