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 云书……”
周屿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起来。
林云书忽然又泄了劲,手使不上力。
他看到周屿的嘴唇不断开合着,声音却像隔得很远很远, 怎么也传不进耳朵里。
他再也撑不住, 沉沉睡了过去。
·
医院。
周屿独自坐在急救室外的长廊里。
他身上沾满了鲜红的油漆, 手指、侧脸、衣领上比比皆是。
李勋匆匆走来,见周屿沉默地低着头,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老板,”他来到周屿身边,微微弯下腰, 低声道:“现场那些人都被我们控制住了,您看……”
他递来一只手机:“这是当时的监控。”
周屿接过来。
高清摄像头下,林云书如何从电梯里出来,如何被人围堵,又是如何被泼上一大桶油漆,都清晰记录下来。
周屿看了一会儿,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的两只手也被油漆糊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那是他替林云书擦脸时弄上的。
来医院的途中,林云书曾短暂恢复过意识。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睁眼看周屿的那瞬间,眼尾滑下了好大一颗眼泪。
周屿用拇指替他擦掉,但擦不干净,越抹越红,越抹越多。
周屿心疼得像被刀子在胸腔里划拉着。
到后来,他的眼泪也混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周屿坐在医院冷清的走道里,下颌绷得紧紧的,双眼布满血丝。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盛怒之下alpha爆发的强大信息素压力也让人瞬间心悸。
李勋不太敢靠近,屏息着立在一边,等待老板的指示。
视频再往后比较血腥了。
周屿的保镖们脾气都比较冲,下起手来没轻没重,地上红了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油漆。
“那些人呢?”周屿问。
“都拉去诊所了,”李勋说,“有几个保镖没注意好分寸,打断了领头那人的手,多少得接一下。”
周屿关掉手机:“我所谓,后半段视频删了。”
“明白,”李勋接过手机:“一群不太理智的人打搅斗殴,害人害己。”
“尾随,恐吓,故意伤害,”周屿低声地:“够判了吧?”
“够的,”李勋说:“您放心,我会跟律师交代,要求重判。”
周屿点头,心不在焉地:“你解决就行。”
他抬头,远远望着亮灯的急救室,眉眼沉沉,阴郁中笼罩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措。
门终于开了,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摘掉口罩。
周屿蹭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医生瞧他两眼,稍微宽解了下:“主要就是胃炎急性发作,昏厥是因为长时间没进食导致的低血糖,现在已经没事了。”
他强调:“病人肠胃不好,三餐一定要按时吃,忌油腻生冷辛辣,多吃有营养好消化的食物,尽量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周屿连连点头:“我明白,谢谢您。”
他明显很着急,视线不断往急救室敞开的门里瞟着,见到护士推着床出来,火急火燎地就要扑上去。
“诶别急!”医生连忙将他拦住,“病人刚打过镇定剂,短时间内醒不了,你先别打扰他。”
“可是——”
周屿根本不放心。
“他住独立病房,护士会密切关注,这点不用担心,”医生说着,上下扫视周屿,“倒是家属你,先整理一下自己吧。”
周屿一怔,低头打量起自己。
他现在糟糕得和林云书刚被送进来时没两样。
“油漆品质不好,”医生说:“我们已经给病人清理干净了,但他有轻微的过敏症状,且对气味敏感,建议你先回家洗个澡,免得再刺激到他。”
医生说的有理有据,周屿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他目光追随着护士们远去的背影,企图看清一点床上那人的脸,却最终失败。
他深深吸了一口,尽力将情绪缓和下来。
“我知道了,”他点头:“谢谢医生。”
医生:“没事,有任何事随时联系我。”
说完摘下帽子也走远了。
李勋来到周屿身后。
“老板,”他试探道:“医生说得对,您先回去收拾一下吧,这边我会留几个保镖在门口守着,您要是还不放心,我就叫郭声遥来陪一会儿床。”
周屿闭眼,捏了捏眉心,没有拒绝。
李勋于是立刻给郭声遥去了个电话,交代完毕后又返回来。
“那我陪您回家一趟?”他问。
“不用。”周屿摆手:“你去处理停车场的事,律师有什么问题让他直接跟你沟通。”
“好的,”李勋应下,犹豫片刻,还是说:“那群人,应该不只单纯是行为过激的粉丝……”
如果只是粉丝,就算再有怨气,也不至于忽然就把矛头指向林云书一个人身上,还如此有行动力地摸进了临安集团的停车场。
集团的安保相对还是很完善的,除非有人放水引路,不然不至于让那么大一波人轻轻松松走进来,还还一桶油漆。
而背后的人,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是哪位。
李勋本意是想提醒周屿的,碍于那位身份特殊,他不好说得太明显。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周屿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你让人去买几桶最劣质的油漆,再安排几个保镖,让他们跟我走一趟。”
李勋眼珠一转,立即应下:“明白。”
·
周屿没回家换衣服,出医院直接上了停在门口的越野车。
李勋动作很快,油漆被封好放在车里,四名保镖紧随其后。
嗡嗡!
李勋发来一条消息:
[老周总正在雅望山庄与老友们会面。]
·
雅望山庄。
高尔夫球场一望无际,深秋时节,霜染枫林,广袤的绿草坪四周围满火红枫树。
周兴德挥杆,白球进洞,他高兴地握拳庆祝。
“老周不错啊!”
“球技越来越好了!”
老友们附和着,周兴德低调地摆了摆手。
“亏你还高兴得起来啊,”有人说:“你那个儿媳妇,网上事情闹得可大了。”
“哎呀,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周兴德叹气:“早跟他说不要找那些市井人家的孩子,他偏不信,我给他物色了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他还以为我在害他呢!”
说话间,远处走来一群人:“挺热闹啊?”
周兴德放下球杆,循声看去,居然是周屿。
这小子带着四个保镖走过来。
周屿两手空空,人高马大的保镖却各自拎着一只大桶。
周兴德眉心一跳,脸色不太明显地变了变。
“你小子跑这儿来干什么,”当着老友的面,他端出父亲的架子:“瞧你这一身邋邋遢遢,结了婚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周屿走近,在他面前站定,“原来你看得见啊?”
没头没尾一句话,周兴德没听明白:“胡言乱语!”
周屿哼笑一声:“我只是以为你不敢主动提。”
他张开手臂,展示了下自己:“知道这些油漆怎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