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阿瑞贝格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侥幸,因为西尔芙林还没有失去童真,还保有一部分天真——这是他经历那么深那么痛的摧残仍然顽强保留的美好底色。
他会有孩子气,会发小脾气,喜欢把玩一些小东西,傲娇又可爱,这是他吸引阿瑞贝格的部分,是阿瑞贝格深爱着的部分,同样也是阿瑞贝格发誓要好好保护起来的部分。
阿瑞贝格只想把西尔芙林捧在掌心,希望他再任性一点才好。
多任性都没关系。
他渴望让西尔芙林的美好底色慢慢盖过那些灰暗的阴影,想让他的人生只有幸福。
他迫切地想找出西尔芙林的“病因”、不受控制的“恐慌”的根源,然后将其斩断。
阿瑞贝格在这时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想切除西尔芙林“病根”的心,竟与尤兰达和莱托莎的心境惊人地重合。
没人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爱人活在痛苦之中,越爱就越心疼,越心疼就越急迫,恨不得立刻将爱人“治愈”。
阿瑞贝格脸色变了变,快速地说:“我和西尔带一部分人去莱托莎父母家,其余人前往尤兰达父亲家,速度要快,我怀疑她们可能已经‘得手’了。”
……
“擦一下,腿上溅到血了。”尤兰达抽了片湿巾递给莱托莎。
“尤兰达,你帮我擦,我现在激动得浑身颤抖——刚刚真该和你就着满屋子的血做一次。”莱托莎瘫倒在副驾驶,整个人显示出一种诡异的餍足。
“说实话,你现在的样子和做了一场没区别——而且我们得加快了,他们这么久没动静,或许真的查到了什么在守株待兔,总局的精英不可能是蠢蛋。”尤兰达的神经始终紧绷着。
“尤兰达,开心点,你可是自由了。”莱托莎捏捏尤兰达的脸。
“可是你还没有,”尤兰达偏头看她一眼,“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们逃亡到天涯海角之前,我无法完全安心。”
“哦,尤兰达。”莱托莎凑上前亲她一口,“我们会自由的。”
“到时候我们就住在避世的小镇上,或是丛林深处的木屋里,每天的阳光都会像我第一次见你时那样美丽,我把头发染回金色,你穿上初见时的白衬衫,世界只剩我们两个。”
“我们可以天天待在房子里面做/爱,不出去也没关系,我们在一起就不会无聊。等到四五十岁的时候,我们容颜老去,做不动了,各种疾病纷纷找上门,等到那时,我们就相约殉情、一起死去。”
“不会有比这更幸福的余生了,甚至我们从前的种种苦痛,不过是拥有这种幸福所要付出的代价。”
莱托莎笑着说。
尤兰达刚要勾起嘴角,裤兜里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她拿出手机进入暗网看了眼,脸色骤变。
再次看向莱托莎时,却又很快收拾好了情绪,眼尾弯起露出很少有过的能看见牙齿的笑容:
“是的,一切的苦痛不过是得到幸福的代价。”
“我们会幸福的,我们会自由的。”
……
咚咚咚——
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谁啊?”一道醉醺醺的粗犷男声嚷了句。
“是你的小宝贝哦~”甜腻的声音回答道。
开门的是一个身穿职业装的高挑女人。
莱托莎倚靠在门边懒洋洋地挥挥手,开朗地笑道:“嗨喽爸爸妈妈,很想我吧?”
没等女人阴狠着脸色说什么,一把尖锐的刀抵住了她的腹部。
尤兰达利落地砸碎门口的酒瓶,插进旁边醉鬼的腿内,引发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另一只手仍稳稳地拿着刀,架住想要反抗的女人。
她偏头,面无表情的样子仿若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造成苦痛的人得先付出代价,不是吗?”
……
阿瑞贝格与西尔芙林带着人匆忙赶到时,房间内只剩下几滩凌乱的血泊。
阿瑞贝格皱起眉,沉下脸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乐衍带着疲惫的声音:“老大,我们来晚了,人已经跑了,房间里面全是血,没看见尸体,但肯定经历了一场恐怖的虐杀。”
“我们这里也是,但痕迹很凌乱,血迹不多,可以看出凶手的匆忙,她们应该是从一些不干净的渠道获得了消息,动作迅速地把人解决,在我们赶到之前逃了。”阿瑞贝格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额头,向对面描述他们这边的情况。
“现在怎么办……”崔维斯呼出一口气,抬眼问道。
西尔芙林看着集中在门口的血液,倏然说道:“莱托莎的父母没有死,只是被她们转移了地方。”
他走到阿瑞贝格身边,伸手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毛,轻声说:“她们可能也是刚知道我们的进度,所以加快了行动,时间不允许她们完成一场完整的‘处决’,所以她们在这里做的仅仅是‘让莱托莎的父母丧失行动力’,带他们去另外的‘处刑地’。”
“她们不会放弃这次虐杀的,这是她们得到解脱和自由的最后一步,无论如何都不会‘敷衍了事’。”
“那最后的‘处刑地’在哪呢?”电话那头的泉茜着急地问道。
西尔芙林食指和拇指揉搓着阿瑞贝格西装外套上的纽扣,脑海中快速复盘着莱托莎和尤兰达的故事,过了几秒钟缓缓开口:
“她们喜欢‘完整的结构’,也一定会欣赏‘前后呼应’的手法。”
“谢幕之地,就是开场之地。”
“我们得回到她们爱情开始的地方——那家福利院。”
第100章 末路爱情
尤兰达站在她们相遇的那堵墙下, 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看着莱托莎把那三个烂人捆绑在一起——各种意义上的“烂人”。
“啧,怎么你会是最弱的一个?”莱托莎拍了拍自己“继父”的脸颊, 嘲讽道:“酒精把你的力气全都吸走了吗?”
没人回答她。
“埋掉吧, 莱托莎,一切都结束了, 我们自由了。”过了一会儿, 尤兰达平静地开口道。
莱托莎抬头看了眼西沉的太阳, 突然转过头对着尤兰达笑, 她举起手托举住暮色, 昏黄的斑点落在她的发丝上、嘴角处以及手心上。
“你知道吗尤兰达, 我以前觉得, 黄昏是悲剧拉开的序幕。”
当然知道, 尤兰达在心里想, 她们从来都是相似的, 她曾经也惧怕黄昏, 因为紧随其后的黑夜,是怎么也逃离不出的恐怖阴影。
黄昏敲响了她们的痛苦之钟,让她们无法喘息。
黄昏之后,即是悲剧。
“现在呢, 现在不觉得了吗?”尤兰达抱臂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静静地看着被金黄色笼罩的莱托莎。
“遇见你之后不觉得了——从现在开始, 黄昏成为我们幸福的开端。”莱托莎张开双臂, 举到头顶, 眯着眼笑。
像是抱住了那枚西沉的太阳。
尤兰达闭上眼,感受着晚风的吹拂,恍惚间, 又回到了几年前,她们第一次相见的那一刻。
两个同样受伤的残缺灵魂相碰,终于拼出一块完整的生命拼图。
“很有生命力呢,莱托莎。”
“为什么不把头发染回金色呢,莱托莎。”
尤兰达的话轻得像一声叹息。
“啊,明天就去染,私奔的路上去染。”莱托莎抱住尤兰达的脖子,愉悦地说道:“现在你看我,整个人都是金色的,包括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