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缓过来后,脑筋忽然灵光起来,捏着杯子,咬牙切齿。
“邱寄,你这个……”
他大概想骂我傻逼,还认为我吃里扒外,将我俩单独在家时他说的脏话打小报告给陈其翘。
可冯逍呈忍住了,不知道是纸难吃,还是因为我们现在吃用都是陈其翘留下的钱,从严格意义上讲,这种行为实在够不上吃里扒外。
他转而冲我翻了个白眼。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哪里知道陈其翘会真的让他把脏话“吃”回肚子里……
之后几天,冯逍呈说脏话的频率便有了显著下降。
原先我还担心他吃纸吃出毛病,现在只剩下对陈其翘的钦佩。
待半个月后,陈其翘顺利将A市龙春园的房子出租补贴霍熄的一部分赔偿金后,冯逍呈已经将当面骂人的习惯改得七七八八。
这样一来,冯逍呈也彻底同我无话可说。
虽然我有点心虚,可始终坚持自己没有做错,难道真的由他领导捡一辈子破烂,当个文盲街溜子吗?
因此,即使他生气不理我,我也不愿意拿热脸过分去贴他的冷屁股。可我不彻底服软,他就撒不了气。
我们只能别别扭扭地无视对方,又在下一秒狭路相逢。
期间,陈其翘给我们两个申请了低保。
至于他提出将房子隔开,一部分出租做生活费的提议,被冯逍呈一口否了。
于是在等待入学期间,我们两个小孩住在空荡带花园的漂亮房子里,跟着隔壁邻居家奶奶学会了串珠子,白天收废品捡瓶子之余就串珠子攒钱。
等我们串的珠子堆满小半个杂物间,各项手续也走齐了。
冯逍呈在辍学将近三个月后回到原来的班级。至于我,则是转学插班进冯逍呈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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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不大,大概是出门转一圈便能碰到一两个熟人的程度,更不要说冯逍呈就读的小学是按学区划分的。
几乎冯家周围的小孩,都在这所学校就读。
他们夸大其词,你传我,我传你,将我们家的事情渲染得猎奇又可怖。不到一周,我是冯逍呈杀人犯爸爸出轨生的弟弟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年级。
几个跳脱的学生趁大课间笑嘻嘻跑来参观我。
嬉皮笑脸地凑在我座位旁的窗口,探着脑袋问:“你妈妈是不是长得很漂亮?我妈妈说,狐狸精都是很漂亮的。”
我一概木着脸,只当听不见。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给老师告状。
现在我来上学还没几天,老师大概只会各打五十大板,主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连带着对我的印象也不好。
因此,哪怕我再委屈,也忍着,只在睡前浅浅地抹几下眼泪。
晨起后,哪怕在客厅撞见冯逍呈,被他拧着眉头多看了好几眼,我还是忍住没给他告状,张张嘴又闭上了。
他本来就在同我生气,还没和好又赶上上学的事,导致他愈加讨厌我。
由于在外野了几个月,复学后他格外痛苦。
在我们俩互不搭理,保持距离的上学路上,我总能感到他哀怨的眼神宛如利刃,刮了我一刀又一刀。
我原想无视一段时间,他们或许就自讨没趣了。再不行,也捱过一次课堂测验后再找班主任反应情况。
可我没想到,我能忍,有人不能忍。
我同桌的家长最先找到班主任反应情况。是以,我因为影响周围同学被调到最后面,挨着后门以及卫生角,独自一桌。
搬走时,同桌的女生歉疚地给我塞了几颗巧克力。
我瞥了眼,没说话。
这种巧克力在我课间抽时间给同桌讲题时,她便拿过一次,我没要。
直至将手里的书包和课本都转移到另一张桌子上,我才空出手,在全班同学的视线中将它们喂进垃圾桶里。
翌日,那些男生再来时,从后门望见我,立时笑到歪七扭八。
然而第二天,他们便笑不出来了,一个个顶着五彩斑斓的面孔,由家长拉扯着,送到学校。
没多久,我就听说冯逍呈被我们年级主任喊去了办公室。
待熬过早读,我飞奔向办公室。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道熟悉的男声,“小孩打架怎么了?没打错人就行。”
第20章 公鸭嗓(修)
苑野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被喊来的,一改往日邋遢粗糙的装束,西装革履。只有那张脸,是始终如一的帅。
他说出那句话后,办公里瞬时便静了。
鸦雀无声。
直至我一声报告,良久,年级主任开口。
她一推眼镜,咳了几声,完全无视苑野,对冯逍呈提问:“老师再问你一遍,人是你打的吗?”
“是。”
“有什么矛盾不可以交流,不可以告诉老师、家长,需要你用拳头私下里解决呢?”
冯逍呈沉默了,眼睛定定地望着主任反光的镜片,不肯移开。
半晌,主任叹一口气,“行吧,我知道了。”
“什么呀这就、这、这就完了?您看他连个像样的理由都编不出来。我家孩子这顿打白挨了?你看这打的,都破相了都……”
一位家长拉着男孩的胳膊,将小孩的脸送到主任面前。
我站在冯逍呈的后面无人注意。
因此,被她的话提醒后,便肆无忌惮地将目光向飘向几个男孩,而后忍不住笑了一下。
“您看看!把我家孩子欺负成这样,这学生的弟弟还躲在后面偷笑,明显是品质有问题!”家长立刻注意到我,大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我。
主任也看过来,有些不悦地推了推眼镜,“不用我介绍,你也知道他是他的弟弟,那几个学生为什么闹矛盾,难道不是都一清二楚吗?”
年级主任是个明白事理的老教师,倒也没偏袒谁,各打五十大板,又拿档案说事吓唬了学生家长一通。
“家长心疼孩子的用心都可以理解,但下次多少还是应该注意场合。”
最后,她说这话时眼神公平公正地从苑野扫到刚才出声质疑的家长。
原本一直点着头安静倾听的苑野,在此时蓦然出声,“老师说的对。自家小孩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什么样了,天天往别人身上找什么原因?怕不是你的种啊?”
苑野几句话将几位男家长的怒气又拱起来一截。
是以我们几个学生被年级主任解散回教室上课后家长还在办公室争论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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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学。
我们回家就看到苑野正站在家门口。
他的衬衫扣子开得很低,西装脱下随意夹在臂弯里,嘴里还咬着烟,看到我们后立即将烟呸到地上,踩着蹭亮的皮鞋碾了好几下。
略局促,但在我看来宛如英雄。
路上,我拽着冯逍呈的衣角哄了一路,拉住他擦伤的手背吹了又吹。
可即使我吹到缺氧,冯逍呈还是不搭理我。
他让我滚。
看见苑野的前一秒,我才刚被冯逍呈推了个踉跄。
为了不跌倒,我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跑,冲过去,一把抱住苑野的大腿,“叔叔……你今天好帅。”
可是吃饭时,英雄却被排挤到了角落。
餐厅摆的是一张红木大长桌。
我们四个人在这边,苑野在那边。
我认真打量过其他人的表情,抿起唇,拿圆勺子盛了一勺红烧肉的汤汁,小心翼翼挪过去,浇到他桌前唯一一碗白米饭上。
苑野敷衍地冲我笑。可表情一点不似感谢。
他敲碗:“你俩谁教的,那么缺德?这死孩子就给我一勺汤?”
这时我才想到,陈其翘和瞿克是怎么进来的?
饭又是谁做的?
怎么都来了?
“有脸问?”
陈其翘没好气地说:“还有你。”
冯逍呈也被点名,绷着脸,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些傻逼活该。”
陈其翘瞥他。
苑野附和,对啊对啊。
这时我才知道,由于苑野出的那份力,原本轻微擦伤、表面淤青的几个孩子,都被父母送到医院开了一套全身体检,将近十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