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羽上下扫量了他一眼,轻忽地说:“你早上不是送过了吗?”
贺思钧很诚实道:“那本来就是你的花,不能算是我的礼物。”
这么一说,就等于是将自己这些年的照料都抛开不谈了,但这很好地安抚了纪羽。
“你把花种哪了,我怎么没见过?”
贺思钧家里的后院光秃秃的,完全被贺泰安拿来当做了训练场,贺思钧摸爬滚打,把草都给压死了。
“就在公园里,那里没人管,可以种,也不会有人多手去摘。”
纪羽一听就记起来了,之前没地练琴时他就跑去那座公园里,最角落的地方有片花墙,藤蔓密密麻麻攀满了铁网,纪羽当时心里见了这丛花心里就别扭,觉得这花不应该在他家里以外的地方开得这样好,但他又不想说出口显得自私,就不再去那儿待着了。
“我还以为是野生的呢,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看了一眼就转开眼了,我以为你不喜欢了。”
直到前天学校里沉寂许久的三角梅开了花,红的艳丽,层层叠叠地攀上楼,所有人路过食堂时都会惊叹一声。纪羽正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时候,突然很有好胜心地说:“我觉得还是我家里以前开的花好看,是很浅的紫色的。”
此时纪羽飞快地瞥了一眼仍是光秃秃的院墙,收回视线飞速道:“我可没说,你自己瞎猜的。”
“你还喜欢就好。”贺思钧说。
待在寂静的夜色里让纪羽很不适应,他决定快点结束和贺思钧的会面:“你的礼物呢,快点给我吧。”
贺思钧把几本厚本子拿出,包瞬间瘪了下去:“这是从上一届那里要来的笔记,我重新整理过了。”
纪羽翻开来看了两眼,顿时雀跃起来:“葛欣?是那个葛欣的吗,你怎么拿到手的?她可厉害了!高三一年就进步了一百多分,高考和状元比也就差了二十分!”
虽然很对不起状元,但比起一直身处云端的尖子生,纪羽还是更能从中等生奋发图强力争上游的故事里获得动力。其原因大概和百年来逆袭套路为什么广受喜爱,经久不衰差不多。
纪羽捧着那厚厚一沓笔记,心里尤其振奋,末了倒还生出一点负罪感。
今天是特殊情况,从明天起,坚决不能再请假了。
“吴老师教过她,我问了联系方式。”贺思钧把手托在本子下方减轻重量,“对你有用吗?”
纪羽才要开口应当然,却发现自己的表现太过外放,迅速地收敛了神色说道:“还可以吧,学习还是要靠自己的。”
不过贺思钧倒没在意这些,从口袋里又翻出一张卡片:“还有这个,我已经付过定金了,你可以添加上面的联系方式,定一把新的贝斯,或者把原来的那把送去改造。”
纪羽呆了一瞬,正当贺思钧认为他会拒绝时伸手接过了卡片:“好啊。”纪羽轻声说。
当晚纪羽就为了这把还不存在的新贝斯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早,纪羽仿佛是被贝斯声轰炸了一晚萎靡不振,徐梁送他上学时很担心地问他要不要在家休息,纪羽拒绝了。
他只是在纠结要一把什么样的贝斯才最完美,但这不是当前的首要大事。
紧锣密鼓的复习进度因即将到来的十校联考更加紧张起来,下课时间纪羽眼睛一眨,讲台上就换了个老师,上厕所的人都是跑着来回的。
纪律送他的表他没戴着,除了在学校里用金属腕表有点显得张扬这个因素以外,最重要的是趴在桌上睡觉时,手腕上的任何东西都会硌到他的脸,影响睡眠质量。
又是一天午休,纪羽难得没有立刻陷入昏睡。
周围沉沉的呼吸声只让他心烦。
起因只是中午食堂里他爱吃的炒三鲜换了配菜,变得很难吃,让原本很期待的纪羽非常失望。尽管柳承还将他最爱吃的糖醋里脊让给纪羽,纪羽也没有动。
他从犄角旮旯里找到意见簿,在上面写了三页问为什么要换配方也还是无法平息他的怨气。
明明上学已经很累了,为什么学校还要在这种小事上惹他!
发型也要管,课间操也不让留教室,现在是吃饭也不给他吃想吃的,一天到晚就会给他找麻烦。
烦!烦!烦!
察觉到肩膀被拍,纪羽的第一反应是回头瞪,贺思钧已经很习惯被这种眼神看着,面不改色地递来一张纸条。
【明天起,出校吃饭吧,我可以买菜到租的房子里做。】
倒是越来越上道了。
纪羽看了一会儿,面色缓和了些,提笔写道:【老师不会同意的。】
窸窸窣窣地传回去,贺思钧很快回道:【没关系,我去说。我买了新的四件套,你还能躺在床上睡午觉。】
躺着睡午觉,纪羽承认自己被打动了。
一中的寝室短缺,给住校生都不够,更别提开放床位用来睡午觉。每次午睡醒来,纪羽都会难受好一阵,最近连小腿也一抽一抽地开始疼。
不过纪羽没有立刻妥协:【我可以让妈妈给我租房子睡。】
贺思钧:【占我的便宜更好,我是免费的。】
谁让贺思钧还续租了,纪羽这段时间可没有再去过出租屋,那都是贺思钧自己的选择。
纪羽:【我才不占你的便宜,我有的是钱。】
贺思钧如今学会了狡猾地引诱:【每天中午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好吗?】
贺思钧做饭味道还不错,有些菜外边餐馆也不做,纪羽想了想,在纸上重重写道:【我出钱,算租你做饭还有当闹钟。】
贺思钧:【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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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羽:这叫合理利用可支配资源。
第37章
“喂喂喂, 同学们,下午好,我是今天的主讲人……”
话筒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 赶走了大会堂内大半人的瞌睡。
纪羽拿着笔也在犯困,闻声一激灵醒了过来, 皱紧了眉:“好吵。”
这宝贵的下午时间被耽搁在一通慷慨激昂的励志演讲中也没人多抱怨,毕竟再过两小时就是假期时间。一整个午休没几个人趴着呼呼大睡,笔杆子在卷面上写冒了烟, 纪羽也不例外。
放弃了特供午餐和令人身心愉悦的午觉, 在这乌泱泱挤满了人的大会堂里听讲座,忍受时不时的音响爆裂般的尖锐啸音, 让纪羽本就不富裕的心情雪上加霜。
贺思钧从后边座位递来水杯:“喝点水。”
“不喝。”
“我加了苹果醋, 你喜欢的。”
纪羽这才从座位侧边接过,喝一口在卷子上写一行字, 喝一口写一行, 喝得差不多了才把水杯还回去,转身时瞥到一旁柳承的卷子。
“你怎么写那么快!”他们俩一块儿开始的, 柳承都写到第三面了, 他还在第二面开头磨蹭。
“我不困,想快点把作业写完了, 明天好带晓怡去动物园。”柳承一和纪羽说话手就协调不过来,一个词写错了两遍, 纪羽不找他说话了。
等到忍着困把一张卷子三页题册写完, 台上的演讲也进入最高潮阶段, 讲师扯着嗓子带着底下的人喊:“我能行!我最棒!我可以!”
纪羽抬手捂住耳朵,心道:我不行,我不棒, 我不可以。
两个小时后,“三不学生”纪羽拖着步子在悠扬的萨克斯曲中慢腾腾地走向校门,贺思钧也配合着他的步调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