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意和痛并不相同,不会因为漠视而麻木,反而愈演愈烈,灼烧着敏感的神经。
傅逐南擅长忍耐,却也有时觉得难以忍耐。
“当然、当然重要的……”
电话里的声音好像哭过,强忍着,可还是没能藏住。
她本来就是眼泪很多的那种Omega。
傅逐南想。
会因为他不退的高烧哭,会因为他无法站立哭,会因为他忍着痛说没事哭……
傅逐南以为那是心疼,可后来知道,也许是害怕。
害怕他死去,还是害怕……
傅逐南没有想下去,他回答了那个没有回答的问题:“不讨厌。”
母亲很明显地松了口气:“不讨厌就好,慢慢的,慢慢的就能培养出感情了。”
“嗯。”
他不再反驳母亲的话,视线凝结在深色的手套上,痒蔓延到最后,好像成了灼烧的疼痛,孜孜不倦,从不停歇。
如果他还是个孩子,也许会掉着眼泪撒娇,让妈妈抱抱他,如果他还是病房里的那个少年,或许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索取拥抱。
但都不是。
所以傅逐南只好放纵某种渴望愈演愈烈。
他皱起眉,久久不得发泄的隐秘渴望在心底燃成了燎原大火,连眼尾都被逼出了一层浅淡的绯色。
傅逐南有些心不在焉,声音仿佛被什么古怪的介质包裹住,失去了传播的能力,落在耳边成了模模糊糊的混响。
他想要被抚摸,渴望被拥抱,想要直接的,没有任何阻拦的肢体接触,去感受肌肤表层的纹理,感受只有细微偏差的体温。
越想,皮肤底层自内而外的痒意就越发蓬勃生长。
“喃喃?”
傅逐南很快从混乱的思绪里捞回关键词,母亲问起了订婚的想法。
他如常回答:“再等等。”
没有全然拒绝已经是最好的回答,她没追着要一个时间或者肯定,而是适时提出结束:“那我不打扰你了,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傅逐南:“嗯。”
电话挂断的同时,眼前的视线也跟着暗了下来,汽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最终在固定的车位中停了下来。
傅逐南没等司机下车为他打开车门,径直走了下去。
司机尴尬地握着驾驶位的车门,局促不安。
傅逐南没看他,说:“你不用再来了。”
司机张嘴想要解释,只是还没能把话说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泄漏行程是既定事实,并不会因为他告诉的对象有所赦免。
傅逐南抵达办公室时,秘书已经在那等着了,他立即将准备好的资料放到桌前,又退后两步,开始陈述“意外”。
“傅总,抱歉。”秘书低声道歉。前期的风险评估是由他一手完成的,结果却爆了这么大的雷,他的确难辞其咎。
傅逐南看完了报告,说:“没什么。”
“他们想隐瞒,当然做足了准备,不会轻易被查出来。”傅逐南放下文件,“现在爆出来是好事。”
合作才刚开始接洽,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换。”傅逐南一锤定音,没给过错方任何挽回的机会。
秘书早有预料。
傅逐南的高标准贯彻在方方面面,宁缺毋滥。
秘书蒋潜将第二份资料放在办公桌上:“我已经初步筛选过,这些是合适合适的公司。”
傅逐南一眼就看见了最上面的“宁和”,很巧,公司的负责人是慕然。
思绪擅自发散,有些什么在顷刻间被唤醒。
触感、嗅觉、视觉……
一切的一切都被剥夺,傅逐南从明亮宽敞的办公室里抽离,回到了昏暗的包厢。
青年仰起头,薄薄的唇费力地咬着白瓷酒杯,鲜红的酒液摇晃着,映出破碎的光影。
皮质手套被烘热了,慢吞吞地将感受到的温度传递,于是指尖开始发烫,痒意得到了舒缓。
不够。
还不够。
傅逐南喉结滚动:“出去。”
蒋潜不明所以,但他跟在傅逐南身边多年,知道轻重缓急,没任何犹豫地快步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瞬间,信息素像是冲破笼子的恶龙汹涌而出。
仅仅不过一瞬间,恶龙又被关回笼子里,被更沉更繁琐的镣铐死死压抑。
可即便如此,傅逐南还是感到恶心。
失控的感觉……
恶心至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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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控产生的瞬间,心动就已经成立
抗拒与否认都只是自我意识沉沦前的无效抵抗
第6章 闻到什么味道?
办公室自带的卫生间刚被打扫过,很干净,特质的熏香摆在角落里,散发着熟悉的味道,带着浅淡的镇定效用。
傅逐南扯掉手套丢进垃圾桶里,打开水龙头。
冷水“唰”的倾泻而出,重重打在手背上,激流冲刺之下,如图跗骨之蛆般的黏腻和瘙痒仿佛得到片刻缓解。
傅逐南眉头紧皱,失控地感觉在胸腔里膨胀出巨大的空腔,无处发泄、难以排解。
最近发作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易感期要到了吗?
傅逐南打开洗漱台上方的置物柜,里面是满满当当摆放整齐的抑制剂。
幽蓝的试管映出模糊的影子,傅逐南冷眼看了半晌,猛得将柜门合上。
他抽出两张纸将柜门上沾染的水迹擦拭干净,又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地洗手。
镜中的人衣冠完好,面容沉静,瞧不出半点失控的痕迹。
傅逐南出去,重新拿了副手套戴上。
那份资料仍旧摆放在桌上,傅逐南抬手摁在页脚,稍稍用力就将最上面那张扯了下来。
傅慕两家的联系已经足够紧密,实在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他挑选了三家,发消息让蒋潜进来:“这三家做好风险评估,选一家出来。”
“另外,查个人。”傅逐南敲击桌面,“慕然,慕禾安的弟弟。”
联姻的事情,身为秘书的蒋潜当然知道其中内幕,但是慕然?
他观摩着傅逐南的表情,揣摩上司的心思。
可惜一如既往地猜不透。
“是。”
傅逐南停顿片刻:“不用做的太小心。”
蒋潜有些惊异,但没多问,应下后离开。
不用做的太小心,那就是要让对方发现的意思……
蒋潜记得两家倾向的联姻对象都是慕禾安,傅总这是在表明他对那个慕然更感兴趣吗?
这种消息更令人震惊好吗?!
他那无情无欲的Boss竟然有动凡欲的一天!!
蒋潜越想越惊奇,走回办公桌了也没冷静下来,扯着鼠标乱点。
他看了眼身边一无所知的同事,忍不住叹息。
同事扭头看了他一眼,怜悯地拍拍肩。
可怜,又被boss的超艰巨任务给吓傻了吧。
蒋潜欲言又止。
这么大的瓜,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无敌果真寂寞啊!
周五的上午固定为部门会议,傅逐南听着各部门汇报的内容,偶尔提问,更多时候保持沉默。
途中,蒋潜接到了前台的电话,出去了一趟。
“喂?”
“蒋秘,有位叫慕先生来找傅总。”
蒋潜微微皱眉回想了下,最近貌似没有姓慕的先生来预约。
“告诉他傅总没……”话说了一半,他突然间福灵心至,“等等,那位的名字是什么?”
前台:“慕然慕先生。”
“……”
蒋潜:“下次记得先说全名好吗?让他到楼上的会客室稍等,傅总正在开会。”
“好的,蒋秘。”
他想了想,多叮嘱了句:“好好招待,他可能是咱们公司的贵客。”
不,其实是老板娘。
蒋潜怀揣着大秘密,冷漠无情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