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却他们中午在前面陷的那点深度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深度,但他现在要拖的车几乎是整个车身往一边歪斜,轮胎稍弹一下都有侧翻的风险。
池却试了两个来回:“不行。”
下车的时候齐柏宜已经帮他把绞盘拿出来放在一边,问池却:“要不你来指挥,我去开。”
池却向他点了下头,说:“应该还要一台车去当锚点。”
“知道,”齐柏宜动作很快,边说边要往回走,“我叫程昇开上来。”
“嗯,”齐柏宜转身之前池却伸手,顺手似的扯了一下他的领子,“衣服穿好。”
绞盘往回收的时候,陷在河里的车子从冰层里被缓缓拉上来,齐柏宜的对讲机里传来池却冷静到没有波澜的声音:“往左打一点点,不要多,一点就够了,好,回直,踩油门。”
“可以了,”池却朝着齐柏宜走过去,“出来了。”
“太感谢了太感谢了,”老林拿着手机下来,走到池却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留个联系方式。”
“没事。”池却说,“应该的。”
老林也没太坚持要他的联系方式,看到齐柏宜车里的拍摄工具,“嚯,这么专业这么齐全啊,专门来摄影的吗?”
“差不多,”齐柏宜在外人面前就装得很乖巧,笑一下眼睛就弯了,“大哥,您愿不愿意当我们纪录片的主角?”
第63章 没有人能管得了他
“没事,随他吧,”程昇听完齐柏宜的安排,麻木地说,“反正他本来也不怎么喜欢按脚本走。”
在脚本里,接下来的主角是野牦牛、藏野驴,狼群和藏羚羊,在今天之前,谁也不知道谁会出现。
程昇冠名是副导演,实际上手里没什么决策权,做得最多的事情是齐柏宜异想天开,或天马行空到不切实际的时候将要失去控制,拉他一把。
这件事情就不需要他怎样规劝了,看见什么拍什么,什么好玩儿拍什么,齐柏宜看重的不是镜头价值,而是故事本身。
但仅有故事本身往往不在世人对成功的筛选范围内,也算是齐柏宜在这个行业里太年轻的局限,他拍出来的故事不够优美,立意无甚创新,可以说是有点无聊。
为了不无聊,齐柏宜实在培养了很多不良嗜好。
说到这个……程昇若有所思地说:“杨姐,你看底片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这次好像真行?”
以前齐柏宜拍山河湖海,就只是山河湖海。这次似乎能看到一些别的东西。
杨姐还没说话,齐柏宜就过来一把揽住程昇的肩膀,插嘴:“好消息!他们同意了,摄像机准备吧。”
“按道理来说是不对的……”齐柏宜打开车门,按开各种各样的机器,小声说,“我记得我大学时候的老师说过,长时间的拍摄才能让被拍摄者习惯镜头。”
池却不发表什么看法,问他:“后悔了?”
“那倒是没有,”齐柏宜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啊。”
池却想不到用什么专业的话来开导他,憋了半天,讲了一句:“你像是按道理来做事的人吗?”
“你很了解我?”齐柏宜把眼镜戴起来了,好整以暇地问,“想起来了?还是又在搜索引擎上填我的名字?”
池却不说话,齐柏宜笑了下,“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和我说。”
池却觉得齐柏宜说话的语气变得怪怪的,好像渡过他想起来的这个节点,齐柏宜就另有下一步计划要走。
他看齐柏宜在他的车上收这个收那个,牧马人还是当头车,但如果要跟拍,齐柏宜就要坐到那两部猛禽上去。
“也不用都拿走吧,”池却看了半天,“你是不坐回来了吗?”
“啧,”齐柏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把空的眼镜盒扔在中央扶手盒里,转身把车门关上,“看我心情。”
没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原定的露营点,老林他们四个人还挺不好意思的,但那群拍纪录片的好像一点都没在意,一群人围住摄像机,一群人围住他们。
“呃,我先说好,”老林挠挠头,“我们几个连拍照都不怎么拍的。”
齐柏宜说:“没关系,你当我们是空气就好了。”
“这个说法很像我小学的时候上台演出……”吉林来的大哥一开口很正宗的东北口音,“我快紧张死了,我妈叫我把台下的人都想成白菜和土豆。”
齐柏宜笑说:“那当白菜和土豆也可以。”
他拿起对讲机呼程昇:“土豆土豆我是白菜,我们这里准备好了,可以开始。”
其实把台下的人想成白菜土豆是完全没用的,老林哈哈笑起来,但这几个年轻人确实有让人短暂忘记镜头存在的快乐魔法。
要跟拍,他们前进的速度就慢了很多,池却的后座上多出一个机位,摄影师和池却从来没有过交流,车上陷入诡谲的沉默。
“小蒋,”齐柏宜说,“你叫池却不用再往前开了,你赶紧下来,在原地拍他们过来,拍冰面,注意安全啊。”
蒋择风默默把对讲机往池却那里移了点,池却把车停下,开锁,两个人还是一句话都没有。
等齐柏宜终于拍尽兴了,老林感叹地说:“你们这个工作也挺辛苦啊,我还以为就是背着相机周游世界呢。”
“哈哈,”齐柏宜干干笑了两声,“都辛苦,都辛苦。”
时间刚过凌晨两点,他们决定不再往前继续走了,车停在较厚的冰层上,过一个夜晚,等河水再冻结实一点,明天早上的路会更好走。
他们找了块相对较为空旷的河岸,支起桌子,乱七八糟的零食堆了一座山,齐柏宜把眼镜一摘,转头看着池却:“我想吃泡面。”
池却距离他两步,走过去把他的眼镜接过来,问他:“……喉咙还疼吗。”
齐柏宜吞咽一下,还有一些不能被忽略的异物感,说:“还好。”
“可是其他零食不是也一样上火吗,”齐柏宜争取地说,“该吃吃该喝喝,万一明天就死了呢。”
齐柏宜说完就往杨姐身边靠,因为池却的眼神看起来真的是忍不住要揍他了。
“讲的什么话,”池却还是妥协地重新打开后备箱,“你想吃什么?过来看。”
最后齐柏宜也没吃上自己挑的海鲜面,老林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掏了一只锅和一个燃料罐。
“相当高级。”程昇靠过去围观被放在燃料罐上的炉头,齐柏宜适时递上自己的高原打火机。
是他为了能在高海拔地区抽烟专门买的——
“老烟枪!”程昇骂他,“你不是说你不抽了吗!”
“我现在没抽啊,”齐柏宜理所应当地说,“我说我是为了这顿饭你信吗。”
程昇转头看池却,告状:“你看他!”
池却轻飘飘地叹气,又仿若没有:“谁能管得了他。”
齐柏宜便站在一边朝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老林带来的锅够大,他们自己还有些别的食材,反观齐柏宜这里,不是零食就是泡面,泡面口味还各种各样。
齐柏宜看着那些食材下锅,又看看桌上的零食:“我有个大胆的提议……”
“全煮一锅怎么样?”
老林是年纪最大的,但年轻的时候应该也不怎么老实,开团秒跟:“我觉得可以。”
“很难想象,”汤心露无能为力地看着那几只手往锅里作恶,“他以前也这样吗?”
程昇说:“以前其实还好,我觉得他现在完全就是人来疯的一个状态。”
汤心露瞟了池却一眼,絮絮叨叨:“为什么呢……”
池却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不参与恶作剧,也不加入汤心露对齐柏宜探索般的闲聊,脸上只被便携灯泡照亮了半面,显得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