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柏宜噎了一下,“那就对折,打个半死吧。”
池却不放心齐柏宜刚经历轻度失温的身体,其实都不太想他往车下走,但齐柏宜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了,救生毯也撤下去,穿着池却宽大的厚棉袄就想扛着相机往外走。
池却脸很黑,齐柏宜装作没看见。虽然聊开了,也算是暂时停止了单方面的敌对关系,但也尚未有些进一步的发展,池却现在不管怎么不爽,都还是管不到他,回头对着池却扮了个鬼脸。
老林他们两部猛禽也没走,跟在头车后面,说是很想体验一下上镜的感觉。
经过一个晚上的低温,冰河上的水冻得更结实了些,他们的车就停在一块巨大冰舌下方的沙石地上,几个人抗着设备陆陆续续地走下来。
“你们想怎么拍啊。”老林完全没有头绪,站在相机面前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不用管我们,”齐柏宜说半句话就咳两声,“你们原本想来这里做什么现在就做什么。”
池却听他咳嗽就不高兴,又去车上把杨姐的热水壶拿下来。
老林他们本来也不是专业的摄影师,就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块冰面,看着一层一层被垒起来的岩层,冰锥从冰舌顶部淌下来,形成天然的冰洞。
这样的景象摆在面前,很少有人还能记得摄像头的存在,老林他们转了一圈下来,问齐柏宜:“怎么样,行吗?”
“一次就行,”齐柏宜看着显示屏笑了下,“这一次就是最好的。”
他把设备收起来,转身对池却说:“我也有点想爬一下。”
池却很没办法地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还是走过去,让齐柏宜抓着他的手臂,说:“小心滑。”
古里雅冰川通体呈现二三十米高的灰黑色的层叠状,不是一般冰川的洁白。齐柏宜查过资料,资料上说是由于火山灰附着的原因,才产生如今被世人看见的景观。
齐柏宜志向很远大,目标直指堆积在冰川脚下的冰层顶端,但走了一半就上不去了,鼻腔里呼吸沉重,池却便也停了。
“听说一层就是一年,”齐柏宜抓着无人机遥控器,拍冰川的层叠,池却握着他的手臂,“你有没有觉得很像一本书,一年的故事编成一页。”
池却也抬头看这本几十万年的所有故事书,他不是第一次经过这里,却是第一次仔细地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看过。
“人类的语言确实是太贫瘠了。”齐柏宜感慨,“我们究竟还要过多少年,才能追上自然的脚步。”
池却看他一眼,齐柏宜的鼻头又被冻得很红,问他,“你感动得要哭吗?”
齐柏宜白他一眼:“哭个屁。”
池却勾了下唇角说:“哭有什么关系,你刚才不是已经哭过了。”
“……我没哭,是你看错了。”
“我也哭啊,”池却站在他身边,为他遮挡掉一部分直射的阳光,“给你看不丢人。”
齐柏宜觉得今天真的是走狗运,眨了眨眼睛。先是看到池却哭,又听到他居然也会诉苦,可怜兮兮地问他该怎么办。
不是说池却不能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但确实不常见。齐柏宜想了想,说:“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纪录片,叫《宇宙的奇迹》。”
“里面有说到,宇宙中最惊人的不是恒星,不是行星,也不是星系,甚至根本就不是一个物质,而是时间里的一瞬间。”
“那个瞬间就是现在。”齐柏宜让无人机降落到身边,说,“以前已经发生,我不知道怎么办,也懒得再想谁对谁错了。楚阿克,不要总是理智地思考,太理智容易错过,容易失去一些惊喜。”
要是没有那次意外,说不定问题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发生。齐柏宜出神地设想,如果他们真的在上海一起读完了大学,正常毕业和工作,而池樱总会知道他们的关系,那时候,他们又会不会被困在上海繁华的水泥的牢笼里,说不定互相折磨,说不定身心疲惫。
所以无所谓了,现有的一切才是他们的故事。
齐柏宜握着池却的手臂,握到指尖泛白,把他往自己这里拉,然后张嘴在那块带着疤痕的皮肤上狠狠咬了一口。
池却当然是怎么样都好,但还是反射地抖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就不动了,任由齐柏宜咬着。
齐柏宜把他的手臂从嘴边拿下来,两排鲜红的牙印,他满意了,抬头问池却:“现在痛吗?”
池却看着他的眼睛也笑了,说:“有点。”
齐柏宜点点头,抓着他没放,又问:“那现在还喜欢我吗。”
池却依然没有停顿,只有心脏能感受到此刻的非比寻常。毕竟这种问题,是对他来说的永恒,他也永远都只有一种答案:“一直喜欢你。”
第67章 带他回来跳舞吧
克里雅古道的终点在过了邦达措的下道点,再往前走到月牙湖,往前一路到改则,就都是G216国道。
这里已经是阿里地界,老林他们车队的目的地在拉萨,齐柏宜则没有那么远的路要走,原本的计划是到阿里噶尔县的昆莎机场中专喀什,最后飞回上海。
但现在的情况又有些不一样。
池却把车停在改则的先遣乡加油站,从这里他们往西走G317国道,老林则继续走G216前往拉萨。
其实他们都有桶装油,但都在加油站停了下来。
“小兄弟,有机会来云南玩儿,”老林拍拍齐柏宜的肩膀,“一起来啊,我带你们去吃菌子火锅。”
另一个大哥也说:“来广东吃桑拿鸡。”
汤心露咽了下口水:“几位哥别馋我了呗,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齐导前两天做的臭袜子味泡面。”
齐柏宜要笑不笑地盯着她:“你喜欢啊,喜欢我再给你做。”
其实遇见某些人的意义就是离别,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也总有些人愿意再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回响留有一些微弱的期待。
池却重新上车,边系安全带边问齐柏宜:“接下来去哪儿?”
齐柏宜熟门熟路地用池却的手机开导航,定位到昆莎机场附近的酒店。
导航刚开起来,池却的车也发动了,依旧是几乎没有前摇的加速,齐柏宜感受到很强的推背感,吓了一跳:“慢点啊。”
“你开车不是也这样吗?”池却单手转方向盘,把身上的外套脱掉了,车窗也降下来。
齐柏宜理直气壮地说:“我这样不代表你可以这样。”
他把开着导航的手机扔在中央扶手盒里,往外看了看路况,没什么车,把头伸出窗外,对着后面的车喊:“终于结束了!解放了!奖金回去就发,记得查收!”
“啧。”池却开着车还得抽空盯着齐柏宜,眼疾手快地拽着齐柏宜的衣服把他扯回来。
齐柏宜表面上是被他扯回来了,坐回去没两秒,又探出去:“要回家了!开心吗!”
池却觉得好笑,但又很头疼,表面上又不能笑,怕他蹬鼻子上脸,皱着眉说:“齐柏宜,你再这样我锁窗了。”
齐柏宜手上的对讲机里发出声音:“齐导您……您注意安全。”
“齐柏宜你疯了啊,回家有什么开心的,你做后期哪次没抓狂。”
“我感觉齐导可能不是因为回家才开心……”
齐柏宜及时打住:“我想家了行不行?”
程昇笑着说:“你怎么这次不开窗朝着我们喊了?”
齐柏宜看了一眼旁边开车的人,“有人不让呗。”
池却蛮没有办法地说:“不安全。”
实际上他们在克里雅古道上待的那几天,哪里有一天是安全的。不过齐柏宜心情蛮好地没跟他计较。
池却开了十多分钟,看了眼齐柏宜,那人大概是以为职业病的缘故,在车上也不怎么睡觉,偶尔和池却说句话,不说话的时候也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
“我有个问题,”池却纠结半天还是开口了,但问题很直白,“我可以跟你回上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