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骂我都没事。”安霖的双眼没有聚焦,看着虚空的某处,一想到网上那些骂声,眼眶又开始泛红,“但是他们骂我爸,我好难受。”
“热搜马上就会撤掉。”秦遇用拇指擦掉安霖眼角新渗出来的泪水,“没事的,有我在。”
安霖不想秦遇看着他哭,觉得这么大人了哭鼻子很丢脸。
但他实在难受得紧,没法控制泪腺的运作,索性微微下滑身子,脑袋靠在秦遇的颈窝,这样秦遇看不见他的眼泪,他肩膀抵着秦遇的胸膛又很安心。
“我爸很辛苦的。”安霖的倾诉欲从未如此强烈,把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一股脑地倾倒了出来,“当时是国外资本做了局,诱骗他们矿产业的老板去国外投资,结果我爸公司几千万美元就这样打了水漂。”
“我好像听说过这事。”秦遇回想着说,“我们股市都受到了影响。”
“是的,新闻报过。”倾诉似乎有治愈的效果,安霖逐渐平复了下来,“当时好多矿业破产,政府不得不出面解决。他们说我爸官商勾结,根本不是这样。我爸是交税大户,本来就经常和政府打交道。这事出来后,他一直在奔波,隔三差五就跟省领导开会,这叫什么勾结?”
说着说着,安霖又开始生气,枕着秦遇的脑袋都竖了起来。
秦遇又把他按了回去,揉着他的后颈,哄道:“不叫。他们瞎说。”
“就是瞎说。”安霖愤愤不平地吐出一口气,继续说,“但做局的那个人找不到,政府也没有办法,后面我爸就只身去国外找人了。”
“他现在在哪儿?”秦遇问。
“还在国外。”安霖报出了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一座城市名,神情黯淡下来,“他很早就说了要回来看我,但一直食言。”
“他可能也有苦衷吧。”秦遇安慰道,“比如……买不起机票。”
秦遇说的大概率是事实。
安霖客观地想,如果他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执着地去完成一件事,在手头拮据的情况下,他也不会花那么多钱买机票,不为别的,只为回去和家人见一面。
他爸不是这么情绪化的人。
但安霖不是旁观者,他是儿子本人。站在他的立场,他只会觉得他爸没有信守承诺,说了要回来看他却做不到。
并且,曾经那么光鲜的大企业家,如今沦落到一张机票都买不起,这人还是自己父亲,想到这里,安霖心里又泛起一阵酸楚。
秦遇也不知自己哪里没说对,安慰了一番反倒把人弄哭了。
虽然看不到安霖的脸,但听他呼气加重,一口气要分两次抽上来,明显是在偷偷掉小珍珠。
“别哭了,宝宝。”秦遇扯过纸巾,低下头给安霖擦眼泪,问,“你跟你爸爸一直都有联系吗?”
“不算。”安霖掏出手机,点开对话框,看着他爸新发来的消息,喃喃道,“但他应该一直在关注我。”
秦遇看着安霖往上划拉页面,清一色全是左边的气泡,问:“你不回消息吗?”
“不回。”安霖说,“我问了他无数遍,什么时候回来,他都不回答我,我凭什么要回他?”
秦遇能看出安霖在赌气,气他爸不回来看他。
他不由反思自己,以后不能惹安霖生气,否则小猫会很决绝。
“还是回一下吧。”秦遇说,“他在担心你。”
安霖抿紧嘴唇,心里有些动摇,但他动了动拇指,刚要打字,又抗拒地说:“他担心我就该回来,而不是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你不是一个人啊。”秦遇揉了揉安霖的头顶,“你有我,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我们都会给你撑腰。”
安霖嘴角下弯,下唇耸起,不想再丢人地流眼泪。
但他知道自己的眼眶又湿润了,不是因爸爸被骂感到难过,也不是因爸爸落魄感到酸楚,是冰冻的内心渐渐化开,热流从心脏一直传到了眼眶。
他点开键盘开始输入,时隔一年多再次和他爸联络:【我没事】
爸爸明显守着手机,立马发来消息:【爸爸这边有进展了,很快就可以回去】
安霖皱了皱眉,仍有些赌气地说:【做不到的事不要承诺】
秦遇捏了下安霖的脸颊:“你这小同志真是别扭。”
“我就这样。”安霖没好气地说,“你不喜欢就不要追。”
秦遇笑了笑,有些瞧不起自己,又有些骄傲地说:“喜欢。”
对话框里弹出了一条新消息:【年底】
这一下安霖是真绷不住了,扔掉手机环住秦遇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发泄似的边哭边说:“我爸要回来了,我不是一个人。”
“你本来就不是。”秦遇说,“以后更不会是。”
心里的伤疤不知不觉中愈合了。安霖哭够,发泄够,安安稳稳地靠着秦遇睡了过去。
在进入梦乡前,他呢喃道:“谢谢你,秦遇。”
“我也谢谢你。”谢安霖愿意对自己敞开心扉。
秦遇在安霖的头顶落下一吻,轻声道:“我终于不是没猫的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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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秦遇梦到他买了好多猫猫零食和玩具,还在家里装满了猫爬架,打造出了一个猫猫乐园。
然而当他摇着铃铛,邀请小猫进屋里玩时,小猫只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然后大发善心地拿屁股蹭了蹭他的腿,又一溜烟跑走了。
他在后面追啊追,使劲追,愣是追不上,最后猛然从这噩梦中惊醒。
这会儿安霖已经醒来,正在窗边打着电话,口中说着“起诉”“律师函”等词,显然是在处理被造谣的事。
秦遇想到那噩梦有些后怕,来到安霖身后环住他的腰,像个大型挂件似的挂在他身上,耐心等他打完电话,懒懒地说道:“早,老婆。”
安霖挣开秦遇,转过身来挑眉看着他:“老婆?”
不妙。噩梦似乎是预兆。
秦遇沉声说:“不要告诉我你还在生我的气。”
“不生气。”安霖说,“但也没同意跟你在一起。”
“不是,”秦遇只感觉血气上涌,气得有些头疼,“你都这么需要我了还不跟我在一起吗?”
“那是昨晚。”安霖就是想避免秦遇趁虚而入的情况,刻意把进度条缩短了到了99%。哪怕秦遇表现再不错,到顶也只有99分。
他晃了晃手机,继续处理热搜的事:“今天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秦遇难以置信地看着安霖,一脸受伤地说:“用完就扔,你是不是太渣了,安小霖?”
说起谁渣,安霖倒没什么心理负担:“秦老师教得好。”
不过是扯平而已。
回旋打在自己身上,秦遇气得头晕眼花,觉得自己一定是内娱第一个被老婆气死的人。
是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门钊打来的电话:“老大,对方嘴很严,就给了几个人选,说得模棱两可的,不确定到底是谁。”
秦遇暂且把追猫一事放到一边,对安霖说:“把你律师叫上,我们开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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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钊来到安霖房间,用笔记本电脑建了一个线上会议,秦遇工作室的人悉数出席,外加安霖委托的律师。
“造谣的人已经取证,我所会发一个声明,接下来直接走起诉流程。”律师说,“另外安先生您工作室的执照和公章都下来了,您也可以注册一个官方账号,对您父亲的事进行一个说明。”
“把东西送到我工作室。”秦遇说,“我的人来代办。”
律师没接话,等着安霖表态,安霖点了点头。
“造谣的人好处理,就是不知道背后主使到底是谁。”门钊开口道,“我们都知道无非就是蒋子冬、迟昊那些人,但没有目标的话,不好精准打击。”
会议室里的人讨论起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每个人都动用了所有人脉,但都是只有大致范围,愣是打听不出具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