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苟的演讲主题是人工智能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工业化应用。
讲到关键处,他眉峰微微扬起,偶尔停顿,眼神掠过台下某片区域,唇角的笑容不自觉的扩大。
与导师和小组伙伴告别,林苟拉高拉链,埋头快步走向下一个街区。
三辆黑色轿车车顶沾染了雪水,林苟低头走进去。
“你身上好冷。”Brian皱着眉说,双手握住林苟冷冰冰的手。
车辆启动后,林苟又缓了一会儿,偏头看了Brian一会,抬手拨了拨他的金发,说:“想好了吗?要去哪里旅行。”
蜜月旅行,是Brian某天突然察觉还没有完成的重要事项。
他们举办了三次婚礼,都疏忽了。
有时差的地方Brian都不想去,考虑到下半年他的行程骤增,安全团队基本都休息过,Brian最终决定去南法斯特罗图庄园。
林苟假装震惊的说:“你不会真的要我听道奇描述皇家游轮号的航行体验吧。”
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Brian瞪他,越发觉得林苟是个记仇的中国人。
纯白沙滩,沙粒细得像珍珠粉,踩上去绵软无骨,圆润洁白的脚指深陷其中,再抬起时,白沙顺着Brian的脚踝轻轻滑落。
他一手勾住林苟,低头玩的高兴。
Brian身上的大短裤是林苟从南番带回来了,腰有点大,他提着裤腿,两人慢悠悠的散步。
也算不上蜜月旅行,按照他们相处的年限,早就是老夫夫了。
正午的阳光直射沙滩,白沙反射着耀眼却不刺眼的光,远远望去,整片海滩像铺了一层凝固的月光。冬季的南法的海风略带凉意,林苟给Brian围了一条轻薄的围巾。
“你想去哪里?”Brian抬头问,“不考虑安全部门,你想去哪里。”
林苟唔了一声,手臂用力把Brian从沙子里拔出来,说:“北京吧,从小就有一个愿望是去天安门看国旗。”
大约是Brian问了,儿时的心愿被重新注入力量,之后两三天,林苟在平板上搜寻北京的旅行攻略。
Brian趴在床上看文件,凑过来吻他,被林苟躲掉,“等一会,我把这篇文章看完。”
林苟看的认真,嘴里念叨着:“现在去天安门凌晨就要排队,不同的安检口有不同的优势,你看这张照片,太阳出来的天空很漂亮...”
诸如此类的,得益与互联网博客的发展,林苟从n多个博主的照片视频文字介绍里了解着北京。
他如此痴迷,Brian忍不住在心底咆哮,陶家舶不是在上海吗?
北京到底有谁啊!
“很多好玩的啊,北京有故宫的雪景,颐和园的冰场,天坛的银杏,还有胡同里蓝天和南门涮肉....”
林苟念叨着,终于有一天询问Brian去北京旅游的意见。
庄园南面的灰墙下的常春藤四季长春,三角状的叶片爬过他们头顶,他们在这里接吻,吞咽声此起彼伏。
两人吻的情热,林苟微微分开唇瓣,咬住Brian的下唇,指腹擦掉他唇角的津液,微微气喘,问:“144小时免签,要不要跟我私奔?”
林苟从来比Brian还在意他的安保计划。
Brian喜欢听林苟要自己私奔的想法,但他不想去北京。
“我的问题是签证吗?”他靠着墙,双手组攥住林苟侧腰的布料,凑上去含住他的嘴唇,模模糊糊的说:“去北京,我的手续更麻烦,要跟政府提前申请....”
大城市规矩多,林苟便作罢了。
不过他们还是偷偷溜出庄园了。
南法的冬日夕阳把街道染成暖金色,风里裹着淡淡草木气息,温柔得让人忘了是寒冬。
两人并肩走着,街角的冰淇淋店没关,玻璃橱窗里摆着各色甜筒模型,暖黄的灯光从店里漫出来,门口几张小巧的桌椅。
“想吃吗?”林苟记着在香港没给他买的冰淇淋。
Brian当然要吃。
草莓味冰淇淋,嘴角沾上粉色的甜浆,林苟时不时停下来替他擦拭。
对面同样举着冰淇淋的小女孩走过来,只不过她的冰淇淋球很小,只有一颗香草味的。
Brian得意的在她的注视下狠狠咬下一大口。
林苟:...
往前走几步,一家有年代感的影院,门口的海报单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很巧的是,下一场正好10分钟开始放映,曾经获得塔妮莎学院电影节最佳影片。
影院不大,总共不过几排座椅,过道狭窄,墙壁是朴素的米白色。
深色的坐垫被磨的泛旧,但很干净。
他们在第三排坐下来。
前方的屏幕就是块简单的白色投影布,边缘发皱。
这一场没有别人,只有空调细微的送风声。
周围暗下来,影片先放了一段黑白画面,镜头由近及远,红色指甲无力垂落,猩红的血水被冲开露出地面本来的灰色,至臻的红和极致的灰…
时间定格在这一秒,直到一只蝴蝶从右下角飞上来,电影名字叫【蝴蝶】。
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蝴蝶在光影里翻飞是来年的春天。
Brian拿到了爵位授予的文件。
按照惯例,爵位交替时,家族办公室品牌与传播部会连同布雷奇家族档案馆共同策划新任伯爵的记录影片。
贝加也因为新伯爵继任,提前一年大规模翻新。
距离上一次如此规模的翻新已经过去了近三百年。
整个翻新过程也将被镜头记录。
无人机缓缓升空,螺旋桨高速旋转,揉散庄园上空的空气。
镜头从低空掠过高耸的铸铁雕花大门,最先铺开的是一块绿绸似得草坪,浅绿色的山毛榉与深绿的森林自然衔接。
从主楼,两侧翼楼,镜头扫过花房门前几丛白色雏菊,微风吹过,雏菊精致的花瓣颤抖,河面柔和的光也跟着被吹皱。
镜头停在河面,缓缓聚焦,在半空的一颗黑点逐渐变得清晰。
木船泊在河心,林苟握着长柄铁铲,一下下敲打着残冰,铁铲落下去时发出咔嗒的脆响,掉落的碎冰溅起小小的水花,沉入河里。
虽透着初春的凉,他只穿了件黑色短袖t恤,外面套了一件做工繁复的羊毛背心。
铲掉缠裹的枯水草,无人机调转方向,镜头对准林苟看去的方向。
同样的黑色,新任布雷奇伯爵穿一件普通的黑色飞行员夹克,双手揣兜,下巴缩进围巾里,戴一顶黑色的针织帽,几缕金色发丝从侧面露出来。
他站在树下看河心的船,看林苟扬起铁铲的身影,看碎冰落进河里的涟漪。
风从河面吹过来,镜头偏移些许,技术员降下无人机,查看后重新起飞。
依旧是刚才的高度与角度。
河上的人不见了,树下靠着交叠的两人微微侧头,吻在一起。
镜头停在这一刻,普顿河两岸的风轻得像怕碰碎了眼前的春色。他们的身影融在树影里,模糊了眉眼,声音飘进春风里。
“Staywithmewhennextspringes。”
纪录片定格在两道背影,两手交握并肩而行,普顿河始终在身边流淌。
待暮春的花完全谢尽,石榴花燃起点点绯红,白昼拉长,便是夏季。
十六年前的夏季,闯入贝加的落魄少年陷入一只繁复冷漠,充满轻蔑的牢笼。
他看见深渊,看见锋刃,以血肉为炬,照亮贝加庄园上空的灰色。
然后一束光落下,他敞开手臂接住从天而降的天使。
天使圣洁,高贵又美丽,平凡的男孩弄丢了自己的灵魂,四处漂泊,无处寻找,带着攀登者的勇气,他找到传说中最高的山峰,向天穹翱翔的雄鹰伸出臂膀。
【作者有话说】
后记(完整版在微博)
初夏动笔前,恰逢一段特殊时期。
当挣扎变得无用,是大狗和小布堵住了我的情绪黑洞。
首先感谢小情侣(小布太可爱了,超越设想的可爱),然后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感谢陪伴连载期的你们,每天更新大家都第一时间来打卡评论,从未有过的感动。
感谢贝加庄园,它在我心里是真实存在的。主楼,东翼,西翼,马场,喷泉草坪,天使雕像,森林后的小山坡,花海木碑,花房和普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