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寡妇?”
“今天早上来家里的那个女人。”
林苟想了几秒才对上号,蹙眉问:“给她做什么?”
Brian在冰冷的视线压力中坦白:“她没有钱,所以勾引你。那对耳钉起码值二百万美金,就算拿到黑市上卖,也足够买下这个村庄了。”
他又站起来,走到林苟面前,教训道:“就算离婚了,你也不能再跟一位女士结婚,你已经是个gay了,我希望你不要骗婚,不要做个渣男。”
林苟:...“你确定你的耳钉不是黑市都处理不了的棘手货?”
Brian:...“够了。”
他花了好几秒整理心情,抬手覆上林苟的手。
林苟的手里包着自己刚还回去的纸。
Brian的胃里有种奇怪的扭曲感,像要呕出什么东西。一个藏了很久,埋得很深,跳动的,腥涩的东西。
他在心里说。
你的船票,你的来路。
我还给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回到正常时间线
第5章 中国来的丈夫-1
从臭气熏天的集装箱里出来,林苟捏着这张船票。
那一年,他14岁。
来英国这件事,不管大使馆是否同意,反正...妈祖同意了。
腥咸的海风笼罩着凌晨四点的码头,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十几名“黑户”探出头,漫长的海上旅途吞噬着人类的意志,吃喝拉撒全在集装箱里。顺利入境后,这些偷渡者茫然地看着陌生的国家,畏畏缩缩。
三个戴鸭舌帽的印度裔男人倚着旧皮卡抽烟,烟头一明一灭。连着两个月就干成这一单,印度男人迫不及待从这十几个人身上再赚点黑工佣金。
为首的疤脸男叼着烟,压低声音:“Twopounds,work,work”“”2镑,工作。”
冒着生命风险偷渡来欧洲的人都是亡命徒,身无分文,他们此刻最需要的一份生存的活计。而年轻力壮的也就林苟一个。
疤脸男眯起眼睛像毒蛇打量猎物,把纸币伸到他眼前,半试探半诱惑:“Chinese?work,money”
林苟攥紧唯一的背包,身上不可避免的混着恶臭,他抬起眼,眼白布满血丝,蛛网似的缠绕着幽黑的瞳孔。
20天没睡一个踏实觉,眉峰拧成倒钩,他盯着那张纸币,良久移开目光,翻开手心的船票,指着背面的地址。
疤脸男皱眉看了一眼,很不耐烦地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林苟点点头,径直离开。
同伴走过来问:“他要去哪儿?”
疤脸男接过一支烟,浑浊的眼睛眯成两道细缝,“贝加。”
“他怎么可能在贝加找到工作?那些贵族庄园的看门狗就能把这个中国人咬死。”
同伴讥讽道:“难道这个中国小子已经找到雇主了?”
能住在贝加的主人怎么会让他冒险偷渡?
疤脸男又问:“他身上搜出什么东西没有?”
别小看这群逃命鬼,再穷的人逃命的时候身上都会带着三两金子。上了船命都不在自己手里,何况是财物。
所有人都被搜了身,有个泰国人的金牙都被掰掉了。
同伴狠笃定地说没有,他记得很清楚,这小子兜比脸还干净,包里只有几件破衣服和一个破笔记本。
本子里潦草地写了一些数字和鬼画符,眼前突然闪过某个画面,在某一页好像看到一个印章,赭红色。
似乎是只鹰?
“可惜了,能卖个好价。”疤脸男仍然对忙活了两个月的生意不满意,又隐隐觉得林苟透着古怪,吩咐道:“找人跟着他。”
中心城往南75公里有一条普顿河,将贝加-克雷格镇(Begarr-Craig)分为东西两部分。与多数城镇不同,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东镇农贸市场每逢周三与周六汇聚农场运送来的新鲜蔬果、手工奶酪和自制蜂蜜。
沿着普顿河向西,是一望无际的华丽庄园。
贝加镇的贝加,指的是自斯图亚特王朝起便存在的贝加古堡。
城镇因它得名。
300年前这里是一处军事领地,拥有完整的防御工事,厚重的石墙,护城河以及瞭望台。随着历史变迁,18世纪贝加古堡被布雷奇家族购入改建成具有现代气息的庄园。
布雷奇家族产业遍布全球,他们延续了大不列颠的日不落传奇。
空置的古堡依旧养了许多仆从,百年间的维护费用堪比小国家的GDP。
家庭教师的专车绕过人工湖,一辆黑色奥迪悄悄靠近钟楼,卢卡斯从东翼侧门穿过佣人房的连廊,沃特老管家在二层楼梯口等他。
“Goodday,沃特先生,布雷奇先生下课了吗?”
老管家身形依旧挺拔,银白的头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嘴唇抿成严肃的弧线,点了点头:“少爷在书房等您。”
自少爷生日宴,庄园的气氛日益凝滞。
今天布莱恩少爷与律师谈的事情仍然围绕继承之战,至关重要。
二层封锁,所有仆从不得踏入楼梯,管家沃特先生恭敬地守在门口。
穹顶悬着青铜吊灯,满墙胡桃木书架,层层叠叠,中央一张巨大的雕花书桌后站着一位少年。
卢卡斯所在的律所受雇于布雷奇家族办公室,而他本人及家族,忠诚于眼前这位15岁的小主人。
51岁的卢卡斯,两鬓染上白色,他在桌前2米的位置站定,右手握拳轻触左胸心脏位置,掌心向内。卢卡斯的家族仍然保留着苏格兰地区氏族忠诚,中指上戴了一枚古朴的戒指,雕刻着一只鹊鹞。
“有重要的信息?”
少年人的声音掷地有声。
卢卡斯:“是的,我的助理翻阅了布雷奇家族的旧档案,在一本藏于基斯普斯的图书馆里找到重要信息。”
他翻开文件夹,抽出扫描文件,继续说:“既要容易控制又必须得到布雷奇家族族老的认可。您同意契约对象可以来自任何家族,任何国家和民族,我想这个人可以列入候选者名单。”
卢卡斯翻了一页,对方的照片和详细资料出现在Brian眼前。一寸照里的少年,面黄肌瘦,五官平庸,高颧骨和凹陷的眼眶,极不讨喜。
“中国人?”他问。
“Indeed,来自中国南部贫穷渔村,年龄与您相仿。我们在羊皮卷里找到的信息跟75年前布雷奇一位族老会写下的遗嘱,提到自己曾受到帮助,许诺家族成员与Lin氏家族缔结婚姻契约,期限一百年。”
这则消息只在35页的遗嘱里被轻描淡写地总结成一句话。
没有指名道姓Lin姓中国人具体是谁,也没有提到布雷奇家族由何人守约。
那位族老是否真心感谢对方尚且不知,身份如此悬殊的两个家族谈不上平等交换。
富可敌国的布雷奇家族有很多同等价值的东西兑换这份承诺。
寥寥几个词语,不值一提,却给陷入继承权争夺的Brian提供另一条路。
英国通过了同性婚姻合法的草案,起初卢卡斯和团队没有考虑过男性,但眼下战局形势对他们很不利。
Brian只看了那张照片一眼,嫌恶地挪开视线,说:“我不需要中国人的帮助,弗雷德先生。”
但您也不同意候选人名单里的艾娜公主、凯瑟琳女士、伊雯小姐、丽芙小姐….
卢卡斯微垂着头,又说:“有线索显示他离开了中国,在前往英国的途中…”
Brian手里的钢笔一顿,只说:“随你吧,我不保证会见他。”
林苟在两人的指路下,一路向东走。
他从没有离开过沙岛,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跟着奶奶去码头卖货。一个彻头彻尾的南方小渔村的小孩,连北方人都没见过,何况是金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
他只会三个单词,捏着写着目的地的船票,连笔画带猜指着它问路。
浑身馊味,走了快一天一夜,也没有获得多少有效的路线信息。
外面的世界很大,他想。
拐角的面包房传来馋人的肉桂粉与奶油香气,林苟只在码头旁的商店里见过面包,用塑料袋装的,干瘪暗沉,远没有玻璃窗后的漂亮,奶白色的纹理,蓬松得像云朵,边缘还挂着晶莹的糖霜,点缀着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