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郑沅眼睫动了动,回过神,“郑生你要有事要忙,就先挂电话吧。”
郑家灿看着郑沅,不动声色地观察:“等Riceball回来。”
郑沅回头看了一眼,说:“他可能在洗手间玩水。”说着就拿起支架上的手机,作势要去找郑糕糕。
“让他玩吧。我还没吃晚饭。”
郑沅的动作顿住了,他重新坐好,拿手机对着自己,说:“那我们聊一会你就去吃晚饭,可别累瘦了。郑生你要是累坏了,我是会心疼的。”
久违地再次听到郑沅直白又柔软的话,郑家灿目光出现细微的变化。
不对劲。
从昨晚开始,郑沅就乖得有些反常了。
郑沅真正开心的时候,就像一只被顺好毛的小兽,揣着满肚子的小心思,呼噜噜地在郑家灿周围打转。只要郑家灿伸手拨弄一下,他就会立刻翻过身,毫不防备地露出自己柔软的肚皮。
可从昨晚开始,郑沅就有些不一样。
表面上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不再任性,不再撒娇,不再提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
像是那只小兽忽然收起了爪子,也藏好了肚皮,只是静静趴在脚边。
和郑家凯出门的周六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和郑家灿四目以对,郑沅目光坦荡,只是白皙的脸颊微微泛起一层薄红。——心里想要对郑家灿好一些,但太久没讲不正经的话,脸皮似乎变薄了。
“郑生你是害羞了吗?怎么不讲话?”郑沅干巴巴开口。
郑家灿轻笑。
郑沅问:“你是周三回来是吧。”
郑家灿点头,问:“CoCo你刚刚眼睛、嘴巴都写着难过,怎么还要讲话来哄人?”
“我没有不高兴。”郑沅随口找了个理由:“可能有一点点,刚才Rice ball不相信我的话,但你说什么他就信。我可是他的老师。”
郑家灿问:“他叫过你老师吗?”
郑沅郁闷摇头,说:“他是觉得我不像老师吗?明明我每天都在给他讲课。”
郑家灿想到郑沅每天教给郑糕糕的那些“知识点”,提醒郑沅:“他比你想的聪明好多的。”
郑沅一脸不是很相信的表情,小声说:“我怎么觉得Rice ball同他更小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他的小脑袋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好像需要很长的时间,好多时候他讲话慢慢的,反应也淡淡的,谁都不怕,谁都能抱他。你有发现吗?”
郑家灿又淡笑,笑意这次深了些,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滑过,连眼尾都带上了淡淡的痕迹。
郑沅心口像是被那道笑痕烫了一下,将郑家灿看了几眼,又把之前的问题确认了一遍:“周三你就回来了,对吧?”
郑家灿点头,对着镜头说了句什么,却没有声音传过来。
郑沅小声说:“没听见,你在讲什么?”
郑家灿开口,嘴唇一张一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无声的口型。
郑沅将手机整个贴到耳边,“郑家灿你在讲话吗?你是不是关掉了……”
然后,一个清晰的、带着喑哑笑意的声音,穿透了墨尔本的冷夜抵达暑热的港岛,直接在他耳边响起:“CoCo,我好想你。”
*
“哥哥你头先系在同Rice ball视讯吗?”
周一,在跨国会议中途,郑家凯给他哥发去一条弹窗。
——刚才他注意到主讲人汇报时,他哥的视线暂时转向副屏。虽然那边关了麦,但他哥对着屏幕,唇角勾起,眼神温和地说了句什么。
直到会议结束,郑家灿的回复才姗姗来迟,直接是一通电话,先回答了他的问题,也问他,开会的时候除了分神盯其他人,会议内容有没有进脑子。
郑家凯说:“有。”就把话题岔开,“今日Chris要返工?Rice ball不就一个人在家?”然后在被大哥安排工作之前,提前为自己布置了今天的任务,“我去陪Rice ball食晏。”
郑家灿却问他:“同Jolene怎么样了?”
想起自己此番留港的“正事”是谈恋爱,郑家凯收回搁在桌上的双腿,在电脑前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言简意赅地回:“麻麻地。”
郑家灿问:“上个礼拜发生了什么事?”
上礼拜?郑家凯第一反应就是想谁同大哥告的状?马嘉琳?还是郑沅?以过往经验判断,他怀疑是后者。
于是郑家凯把餐厅遇见爹地郑启朗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并为自己辩解:“……Jolene本身已经唔多高兴,爹地到之后佢直接就走人啦,我有追出去揾佢。”
“你出去追人,CoCo呢?”
郑家凯这才反应过来大哥的关注点并不在自己的感情进展上,说:“我好快就返去了,冇落下Chris一个人。”
“是吗?”
意味不明的两个字,让郑家凯心头莫名一凛。
虽然那天郑沅提前离开,并没有把对话听完,但郑家凯事后回想郑沅离开时煞白的脸色,分明是已经把整件事都猜到了八九分。
毕竟郑启朗话里话外都在暗示。
先不论郑启朗将过往种种不幸与波折,全都归咎于郑沅这个“外人”身上,是不是在欺负人。单以郑沅的性格,知道自己或许曾拖累他哥,一定难受死了。
偏偏郑沅当晚又在电话里说:“别把什么放在心上?你爹地的话?他讲了什么?”
郑家凯当然知道郑沅会说这些话,不是因为他真的没心没肺。
现在被大哥突然语气不明的反问,他差点以为是远在澳洲的大哥要追究自己让郑沅听到那些话的责任。
郑家凯带着微弱的辩解意图,补充道:“应该呢……Chris走先咗,冇听到爹地单独同我讲嘅话,就是爷爷改遗嘱系有原因嘅。但是,Chris可能也都估到七七八八喇。”
在他哥的不语中,郑家凯试探着问:“哥,Chris同你讲咗这件事?”
“没有。”
没有?那大哥怎么知道上礼拜有发生什么事?
刚想问,郑家灿却将话题拉了回去:“Jolene那天就把你甩了吗?”
“冇啊……佢应该仲有啲生气,而家同friend在印尼。”马嘉琳在香港也是为了应付家里,上周餐厅那件事后,她索性跟朋友飞去度假。
郑家凯语气不确定地问:“哥,我应唔应该飞过去印尼揾佢好?”
郑家灿说:“问我?二十三岁啦大佬,不是三岁,自己的事自己搞定。”
“我知道我应该去找Jolene,但系我……”郑家凯叹了一口气,“唉,我真对佢冇feel啊。”
郑家灿冷冷说:“当初是你自己选的,话要同她交往。现在别耍赖扮委屈,浪费大家时间。先去向Jolene道歉。”
大哥没有逼他,郑家凯反而沉默。
大哥不过也是需要他完成一桩体面的婚姻,最好能生个女儿,拿回妈咪的遗产,弥补最后一点遗憾。
他其实不反感商业联姻,而且马嘉琳确实是他过去会喜欢的那类明艳热情的女孩,家世背景无可挑剔。大哥当初点头,也是觉得她是他会钟意的类型。
大哥连这种细节都替他考虑到了,偏偏剩下那么简单的事,他都做不好。
一想到自己连那点事都做不到,郑家凯就没办法干净利落地说出“我这就同Jolene道歉,然后不再联系”这种话。
“我又唔系唔钟意Jolene……”郑家凯喃喃自语,像是对他哥保证,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叫人准备定飞机,同Rice ball食完饭,就过去印尼揾佢。”
挂了电话,怀揣着强烈义务的郑家凯点开准未婚妻的对话框,眉头微蹙。
对话还停留在前天不欢而散后的冷场里。
正要发消息过去和对方打个招呼,手机上就收到了他哥发来的一份共享文档,是今天郑糕糕的日程清单。
——郑家灿不在香港的日子,家里的管家和工人便用这份云文档,将郑糕糕的日常同步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