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他终于联络上郑家灿身边那个缅籍保镖。
“Albert呢？”
“什么事？”
“Albert已经返咗香港？打去公司都搵唔到人？”
“有什么事，请讲。”
“……我今朝晨心脏唔舒服，透唔到气，已经入咗养和。叫佢嚟见我。”
挂了电话，一旁Mandy便伸手，恰到好处地替他揉太阳穴。直到车在养和医院门口停稳，她才收回手，问他好点未。
郑启朗此刻无心消受这份温存，对还想跟着下车的女友冷淡地讲：“你返去。俾狗仔影到，又要惹是非。”
Mandy心里冷笑，哪家狗仔神通广大到预知他临时入院，一早就在医院门口蹲守？
除非，是有人提前放了风声。
想到此，Mandy也不再徒劳地表演体贴，她顺从地“嗯”了一声，还谨慎地在车内戴上墨镜，让司机开车。
没多久，一条“独家直击”的偷拍新闻就出现在晨间快讯的推送里——“娱乐大亨郑启朗今晨‘急闯’养和，神秘入院三小时，郑氏家族或再现波澜！”
尽管是在工作日的早晨，但这条新闻刚登出没多久，评论区就已经有了上百条留言。一部分在好奇郑启朗怎么了，有人跟帖嘲讽，话新闻夸张，如今郑氏由他大仔话事，就算郑启朗即刻归西，郑家也乱不起来；有人说富豪体检大惊小怪，附和者则讲郑启朗年近六十，私生活已经精彩过大多数年轻人；还有少数人提起他公司旗下艺人，好奇谁会去探望老板，跟帖里就有幸灾乐祸的，讲他力捧的某某女星“偷孕”上位，现在靠山要倒，竹篮打水……
因为那场轰动全港的“争产案”，郑启朗早就被踢出权力核心，只负责一家郑氏旗下的娱乐公司。或许是仍有野心，又或许是出于对家族的无声挑衅，郑启朗和低调的郑氏其他成员不同，向来是娱乐头版的常客。这种高调，倒也与他的事业相辅相成。
虽然明眼人也能从他的花边新闻里琢磨出几分真假——到底是花花大少的风流韵事，还是合伙炒作的商业手段，大家心知肚明。但是郑启朗的红颜知己换得太快，谁也分不清哪个是逢场作戏，哪个是假戏真做。过去几十年里在名利场塑造的花花公子人设早已根深蒂固，不管什么新闻，最后都离不开“桃色”两个字。
滑过那些五花八门的留言，郑沅心想，看了这么多年郑家的新闻，同郑启朗有关的总是最离谱又最好看的。郑沅不仅看得津津有味，还兴致勃勃地匿名回复：“边个系偷孕女星？求source”。
留言发出去，郑沅像是只做了坏事的狐狸，又笑眯眯地拨通郑家凯的电话。
对方接起电话时声音带着隔夜的沙哑：“……咩事？”
郑沅倚着靠窗的墙壁：“还在睡觉？”
郑家凯不耐烦说：“我这里凌晨五点钟。”
“五点都不早啦。”郑沅故意说，“你还睡得着，你哥一晚都没睡呢。”
“我哥返咗香港？”郑家凯的声音总算清醒了些。
“是啊。”郑郑沅侧过身，朝里间看了看，“你害得他昨晚都没好好休息。”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郑家凯似乎下了床，一边走一边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戏谑：“ 所以，昨晚你同哥哥待一齐？”郑家凯打了个哈欠，“你听听你那个声音，哥哥成晚冇睡是因为我吗？”
“啧。”郑沅被他一噎，面不改色地说，“我是感冒了啊，大佬。什么时候回来？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解释？”
“你同那个Ron咯。”
郑家凯那边传来一声清晰的抽气声。
这下几乎是百分之一百确认了，郑沅自顾自在数落起来：“就是巴黎我见过的那个？你骗我说是助理。还有上个月马会，我说你怎么一个人去，是不是偷偷去去看人show？还有！前天逛街，我就说那个广告牌好眼熟……”
“得啦得啦。”郑家凯头痛欲裂地打断郑沅，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问，“我哥……佢心情点样？”
郑沅看看手上的戒指，唇角翘起，用很低调的语气说：“还不错。”
郑家凯明显松了口气。
郑沅好心提醒他：“比起你哥，你更应该担心你爹地的反应。”
“佢都知咗？”郑家凯咬牙切齿，“马嘉琳有冇搞错啊！佢要通知全世界我出柜啊？”
郑沅说：“你这几个月围着人家转，人人都以为你们是一对，现在你说完那些话就甩手走人，你以为人家真的吃哑巴亏啊？”
“佢食亏？”郑家凯嗤笑一声，火气不小地问，“家里现在什么情况？我哥呢？”
“和你爹地谈事情呢，应该就是你的事。”
“什么？”
听郑家凯语气变了，郑沅安抚说：“不用急，反正都暴露了。哥的反应算还好啦，他大概更生气你之前骗他。”
“你们的事，你们两个边个一开始就同我share了？”郑家凯一屁股坐在面海的露台上，心浮气躁地点燃了一支烟，冷冷反击。
郑沅又被噎了一下，讪讪道：“以前是怕吓到你嘛。你这次就吓到我了。”
郑家凯被郑沅气笑了，吐出了口烟，说：“算啦，有咩事等我返嚟再讲。仲有两日，佢呢边啲拍摄就完。我哥同爹地讲过什么，你记得告诉我。”
“哦——”郑沅抓住了重点，贼兮兮地拖长了语调，“还要陪完人家才行啊？”
“嗯。”
难得见这位少爷对人这么认真体贴，郑沅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喂，昨晚马叔叔讲你要领个‘男儿媳’进门，真的假的？”
“真的又怎么样？我又不是first one。”
郑沅眼珠一转，坏心眼地逗他：“那怎么办啊Kyle？以后谁帮你生女BB呀？”
对于郑沅的挖苦，郑家凯吸了口烟，隔着电话慢悠悠地说：“我的婚事唔使急。还有我哥呢。”
郑沅得意洋洋地说：“他又不会娶其他人了。”
“I know，你系我大嫂嘛。”
郑沅满意地点点头。
郑家凯掐着烟，继续慢悠悠地：“所以生女BB呢个重任，就交俾你同大佬啦。”
还在笑的郑沅表情一僵，莫名想起前两次郑家凯欲言又止的样子，干巴巴地呵呵两声：“你在说什么呀？”
郑家凯说：“你当我唔知啊？”
郑沅小声问：“知道什么？”
“男人生仔啫。”
郑沅彻底哑巴了。
他记得两年前，郑家凯还以为郑糕糕是代孕来的，怎么现在就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了？
而被这个没心没肺的“大嫂”调侃了一整通电话，郑家凯此刻攻击性很强，终于说出了那句早就盘旋在脑海，但良心一直不允许他说出口的话：
“你生咗一个，再生一个都得啊。辛苦你啦，大嫂。”
郑家灿从内间走出，目光在靠在窗边的郑沅身上停了停。今天一早，郑沅除了在车上，其他时候不是叉腰站着，就是抱臂靠墙，腰背绷得紧紧的，看起来确实不太舒服。
现在郑沅正一脸古怪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在震惊、迷茫和恼怒之间来回切换。
再看郑沅手里拿着的手机，郑家灿就猜到是他刚才在外面嘀嘀咕咕地和郑家凯通风报信，而后者不知道说什么。
嘴角噙起淡笑，郑家灿声音沉沉地叫他：“Coco，走了。”
郑沅从窗边走过来，先望了眼郑家灿，又才往里探头。
网上“病重”的郑启朗坐在不像病房、更像是酒店套房的卧室里，气色不算差，正在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真累了，还是不想见到郑沅。
郑沅尖俏的眼角一眨，礼貌说：“爹地，我们走啦，你保重身体，得闲我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