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个子很高,稍微侧收看向镜头的双眼像是悒郁的黑色锦缎,带着波澜不惊的审视,是双平静又野心勃勃的眼睛。虽然高眉骨和挺拔鼻梁使侧脸光影分明,但组合起来比鬼佬更柔和儒雅,是顶级的东方骨相,皮肉很薄,哪怕身旁的美人珠光宝气、华贵无双,但丝毫不影响让人在见到郑家灿的第一眼就觉得冷冽。
照片下小标题备注着:这张少见的生活照是“入狱门”过去没多久,Albert恢复公开活动时期,穿着休闲参加友人的生日会,身边挽着是香江名媛Josephine,那时亦是Albert的女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和昨晚见到的郑家灿有些许不一样。
老了。
看了又看的郑沅心底暗自诽谤。
骤雨停了几个小时,不同于已经干燥的城市街道,绿树茂密高大的山中水汽尚丰沛,铸铁大门缓缓打开,夹着车道的草坪潮湿,两棵开花的节果决明在汽车驶过时飘摇落下花瓣。
花树下,郑家灿踏出车门,朗目疏眉,单臂挂着外套大步走上台阶,听工人低声说,Chris今天醒好早,没见到BB难过得午饭也不吃。
这些郑家灿都知道了,边走边问:“他人呢?”
工人悄悄指书房的位置,稍微抬着头对高大的雇主汇报,说郑沅一点左右从房间出来,就待在书房里面,期间给他送过茶点,但是不晓得在看什么,他蹲在椅子看得好认真,还在记笔记……
郑家灿举手打断了工人的话,抬起目光看过去,郑沅像只长毛猫咪似的无声无息戳在了书房门口,神情古怪,不像是专门出来迎接自己。
郑家灿说:“过来。”
郑沅抬着下巴,一副敌视带些挑衅的模样,目光追随着走过来的郑家灿,但人却一动不动。
当郑家灿走到郑沅面前停下,身上干燥温热的香味被体温扩散到鼻息间。
郑沅无端心想,出门司机,下车也有人撑伞,看来他今天早上没有淋雨。
而郑家灿只看了敌视自己的郑沅一眼,伸手往他额头点了下,没和他说话,绕过他往书房走。
只知道挪眼珠的郑沅“哎”一声,转身小步跟上,从郑家灿身边挤过去,先坐上了椅子,高高仰起脑袋看人。
郑家灿垂眼看了看郑沅的脸,这次比刚才书房门口那一瞥要认真些。
郑沅额头上有片潮湿的粉色花瓣,刚刚郑家灿下车时落在手中,进书房时,他顺手粘在了郑沅额头上。
嘴角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郑家灿说:“没要和你抢位置,我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电脑已经让郑沅关掉了。——刚刚听到外面汽车的声音,郑沅就下意识关机。
明明自己没查见不得人的东西,这样显得他好像在心虚,所以郑沅有些别扭。
“写的什么?”郑家灿没问电脑的事,而是看到了桌上的笔记本,上面郑沅记得笔记很简洁,郑家灿问他写下的三个词语是什么意思。
郑沅侧过头看笔记本,黑发下的白皙后颈透着片类似刚才楼下的淡粉花光,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看点东西再想想自己。”
郑家灿明白了,这些都是郑沅写的自评:“都怎么来的?”他说, “第一个就不用解释了,从第二个开始。”
郑沅觉得自己好看,所以第一个写的是帅气。
现在郑沅也不脸红,托着下半张尖尖的脸,说:“我发现我很庸俗。查你的新闻时,只有一种感觉,你真有钱。我能有这种观点,就代表我绝对不可能是从小生活在你家的小孩。”
郑家灿的口吻听不出别的意思:“剩下这个呢?”
“懒惰”。
郑沅心想,这不和第一个显而易见的吗?
郑家灿可能也是想到了这点,没有一一评价郑沅把自己关半天研究出的东西,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就代表了他的态度,修长的手将笔记本盖上,打发郑沅说:“你饿了,去吃点东西。”
郑沅早就猜到了郑家灿的反应。
郑家灿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总说“我说的你都不信,就自己想”,而郑沅想了很久,半点没想明白,有时候还会觉得自己在个模糊的梦里。
在被郑家灿拉起来时,郑沅像在自言自语嘀咕,又像故意地发出嘟囔:“你说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郑家灿捏了捏他的脖子,似乎是让他抬起头,但郑沅抬起脑袋后,郑家灿的手没有拿开,半抱半揽,说:“你是饿昏了,又开始说胡话了。”
作者有话说:
Hello,Chris and Albert.
第2章
之前郑家灿有空时问过郑沅到底在脑袋编了几个故事。
郑沅说自己想了好几种版本。
郑家那么多口人,郑沅说不定就是谁的沧海遗珠,被郑家灿养在身边,又被郑家灿看上了。害怕被郑家的人知道,郑家灿就把自己关起来了。
还有个,是郑沅上学和人校园恋,被郑家灿发现,郑家灿气急败坏把自己关起来了。
……
郑家灿听明白了,所有故事里,总之无一例外,都是自己死缠烂打。
所以郑家灿懒得在和傻瓜计较。
安排了郑沅去吃饭,郑家灿从一楼走到卧室,外面一阵密集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窗,是他刚回家没多久外面就又下起了一场阵雨。
郑家灿站在衣橱和等身镜之间的刚松开喉下的领带结,有所察觉地回过头。
情绪比天气还要多变的郑沅没听话去吃饭,又悄悄出现在门口,乌黑的眼瞳无声无息盯着郑家灿,额头的花瓣已经拿下来,在拇指和食指捏着。
郑家灿转过身面对郑沅,衬衣敞开了前两粒扣子,问:“还不饿,想看我换衣服?”
兀自阴暗的郑沅说:“我饿。但我还没问完。”
郑家灿手指一粒一粒解开衬衣,衬衣V型的敞口下腹肌若隐若现,说:“走近点来看。”
郑沅纹丝不动:“我没想看。”
郑家灿若有若无地笑着转过身,解开皮带地同时说:“把凳子上的衣服取过来。”
拿起柔软干净的衣服郑沅顺手在上面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花汁,背对郑家灿将衣服递过去,保持着非礼勿视的礼节。
当郑家灿脱掉上衣,身后有双眼睛,透过镜子,从长腿看到窄腰,目光在结实有力,有几道伤痕的背肌溜了又溜。
长得又冷又凛,身体却这么结实。
郑沅不白看,他边看边问:“你喜欢我什么?”
不紧不慢穿着衣服的郑家灿“嗯?”一声,不知道是没听清他的话,还是没理解他的意思。
郑沅接着书房的对话,说:“你看我一没有人格魅力,二没有家世,我想不明白你喜欢到要把我关起来的理由。”
郑家灿说:“不是还有个帅气吗?”
闻言,郑沅在镜子里看看自己。
男人太自信会显得脑子不好,而郑沅在小有自知之明的同时,脑子确实也不怎么好。
郑沅心想,自己虽然体型是不如郑家灿,但自己又不像郑家灿上了年纪,肌肉量不和熟龄期的男人比,自己现在的脸和身材是刚刚好的好看帅气。唯一可以挑剔的就是自己现在太瘦削,有点影响美感了。
头发也有点太长了,剪个狼尾,做cool man……
正在揽镜自怜的郑沅突然浑身一僵,是换好衣服的郑家灿来到了身后,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浅灰色的居家服又柔软轻薄,郑家灿胸膛的体温好像比刚刚楼下捏着他脖子的微温指腹要热要烫。而且靠得太近,两人体格在目测和真实感受上的差距非常醒目。
巨人。
就像知道了郑沅的腹诽,郑家灿一只手掌扣住他的下巴。
莫名心头一颤,郑沅慌忙在镜子里给自己的目光找了个落脚点,而透过镜子,郑沅发现郑家灿的目光也在镜中,看着郑沅被捏在掌中的脸,就像是在端详着手掌中的一个摆件。
郑家灿说:“看出什么了吗?”
郑沅实话实说:“我和你长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