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暖年(74)

2025-12-17 评论

  作者有话说:

  大郑在不知情(大概)的情况下被恨了一百次一千次,又被爱了千千万万次。

 

 

第37章 

  出于对荣书灵的尊重,岛内媒体的追忆报道一致避开了她那段维系两个家族的婚姻,而是聚焦于她的个人生平。荣书灵荣家大房长女,十五岁就在毕打街的银行学看信用证,初窥商海的波澜;十八岁成人礼香港仔避风塘的千帆汽笛为她齐鸣,盛况空前,翌日头版标题是“明珠出海”;二十岁在半山区坚道的天主教堂大婚,用丰厚的聘礼与妆奁成立妇女癌病基金会,此后一生致力于慈善,其所有贡献与成就最终凝结在三个月前获得的金紫荆星章绶带之上……

  在香港各界都为这位兼具商业智慧与济世情怀的荣氏嫡脉的离世感到惋惜之时,港媒也唏嘘她的离世不仅带走了香江旧时门第的体面余晖,很可能也将带走她身后两个吞金不吐骨的庞然大物最后一丝优雅与温情。

  从看到新闻时,郑沅就仿佛突然置身于一个冰冷的梦魇,他忘了自己当时的心情,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登上飞往香港的航班,是丁叔安排人接回了在机场痛哭的他,回家换上为葬礼裁制的黑色西装,将他带到灵堂与一年未见的郑家凯汇合。

  荣书灵的葬礼低调哀矜,灵堂里檀香袅袅,低声的啜泣和沉重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无声地诉说着荣家在香港举足轻重的地位和盘根错节的人脉的黑色轿车一辆接着一辆。

  一众大人物里毫不起眼的郑沅在祭拜后,站在人来人往的屋檐下,冷雨飘洒在他的脸颊和手背上,他又混沌未觉。

  视线越过众人,混混沌沌的郑沅又看到了里面黑白的遗照,眼眶再度泛起潮湿。

  自己连荣书灵的最后一面也未能见到。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得到消息?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回来?上一次见面有说过让她不放心的话吗?她原谅了我吗?

  悔恨与悲痛交加之中,郑沅甚至想到,或许她本来就不想在这场葬礼上见到作为郑家灿污点的自己。

  我可以回来吗?

  穿堂风裹挟着山间的寒意,孝幔翻涌如苍白的浪,郑沅睫毛颤动间,正撞进郑家灿被冷雨浸透的视线里。

  郑家灿穿过雨幕,步履沉稳,郑沅与他目光短暂交汇的刹那,就像那只停滞在华灯上的蝴蝶翅膀轻扇,触动了脉搏,郑沅空荡荡的皮囊下,灵魂被拉回坐标,这个美丽奢华又腐朽陈旧的城市、糜烂又沉醉的过去在他身体之中醒来。喉间滚过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最终化作一句低哑的问候:“四少。”

  郑家灿在经过郑沅身旁时垂目在郑沅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问候,便与他擦肩而过。

  郑沅待在原地,擦了擦手背的雨滴,突然觉得自己该走了。

  留在这里哭丧的人不应该是自己,自己也没有身份留下来。

  刚准备走下台阶,郑家凯站到他身旁,拉过他:“大哥来咗,我们去休息一阵。”

  说是休息,但郑家凯只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吸烟。

  郑沅站在他旁边,脑子里都是郑家灿刚才的样子,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冷静而克制,脸上仿佛戴着一副冰冷的面具。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高大又挺拔,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刚刚他一出现,整个葬礼的气氛就更加凝重。

  他在比郑太利的葬礼上,更趋近一个完美的继承人。

  如今的郑家灿会觉得我出现在他母亲葬礼上很碍眼吗?

  郑家凯沉默抽了半支烟,看向许久不见的郑沅,拧着眉毛想说什么话,最后还是忍下: “妈咪面前我唔想骂你。”

  郑沅回过神,低声安慰双眼红肿的郑家凯。

  “一早都有心理准备。”郑家凯声音低沉而沙哑说,“做咩一直都冇回家?”

  郑沅沉默片刻,没有解释自己过去一年多的逃避行为,伸出手:“分我一根。”

  郑家凯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郑沅,把烟盒递给他。当看着郑沅熟练地点燃香烟,他微微皱眉。

  “对不起。”郑沅低声说, “我应该早点回来。”就算荣书灵不想见郑沅,但他还是想见她最后一面。

  郑家凯说:“这件事冇人怪你。是妈咪唔想话畀你知。”

  郑沅明白,自己确实不应该再出现在郑家灿周围。

  但是郑家凯低声说:“妈咪担心你唔肯回来。但是她知道只要她开口,你一定会回来嘅。”

  郑沅一愣,脑海中回响过最后一次与荣书灵见面时的种种,神情大恸。

  他终于明白她为自己安排的退路还有一个母亲的叹息。

  见郑沅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烟,站在他身旁的郑家凯背过身,哑声说:“唔好喊啦。”

  郑家灿过来时,就看到背对着背泪流满面的两人。

  屈指敲了下门,当两个泪人看过来,郑家灿说:“一会司机送你们回去,晚上不用过来。”

  “不要。”郑家凯和郑沅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地朝郑家灿走过去。

  郑家凯低着头,用衣袖快速地擦掉脸上的泪痕,说:“哥哥你回去训觉,你白天忙咁多事,晚上换我接班。今夜有我和Chris守灯。”

  郑家灿没有立刻回应,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面无表情地扫过两人,最后停留在郑沅身上,问:“Kyle刚才是你在抽烟?”

  被点名的郑家凯和没有被点名的郑沅,都瞬间一愣。

  郑家凯吸了吸鼻子,假装耳鸣,沉默不语。

  ——虽然他在外面抽烟喝酒逛夜店,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但面对自己在意、敬畏的家长,郑家凯知道在二十一岁之前,自己应该是还没长大的“弟弟”,这些劣性是绝对不可能展示在妈咪和大哥面前,尤其是大哥。

  而郑沅擦了下脸,在苍白的脸上揉出一道红痕,抬起头,看着郑家灿,湿润明亮的目光里像有一簇将熄未熄火苗。

  郑家灿捏了捏眉心,似乎不想再追究下去,审问到此结束。

  就在这时,郑沅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郑家灿,整张脸埋在他胸膛上。

  在荣书灵的葬礼上,这个拥抱郑沅没有一点杂念,只是单纯地想要安慰他,想要在体温依靠在一起时,分担一点他不外露的悲痛和疲惫。

  郑家灿的身体稍微僵硬。

  郑家凯像是体会到郑沅这个拥抱的意义,也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两人,传递自己的支持和安慰。

  郑家灿微微皱眉,把两人推开:“站好点,别再让我在妈咪丧礼上见到你们中有人抽烟。”

  到了葬礼的第四日,黎明前的几阵微雨带来早上的薄雾,荣书灵的葬礼弥撒在她接受洗礼和举办婚礼的教堂举行。

  圣水、头纱、敛布,她在这里得到的三种物品,就像三幅素白的画面,组合在一起便是她的一生。

  依照教义,本来应该由郑启朗在她追思薄的首行书写下他们缔结婚约的日期,但是这个传统被郑家灿否决了。

  就像这些天在他授意下媒体传递出的信号:不允许这段婚姻在她死后继续纠缠她,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捆绑。

  被自己的儿子如此“教训”,郑启朗脸色从头到尾都很难看,郑、荣两家在场的长辈们也纷纷皱眉,似乎对郑家灿的独断颇有微词,但没有人出面指出来,这种古怪、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下葬仪式结束。

  当人群渐渐散去,郑家灿独自一人伫立在母亲的墓前,沉默如雕塑。

  这时,郑启朗走了过去。

  不远处的郑沅和郑家凯见状,也跟了过去。三人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在郑家灿周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本来想说什么的郑启朗看眼跟过来的两人,表情忍耐。

  郑家凯冷声说:“唔准在妈咪面前吵架。”

  “吵架?我在你大佬这里捱的教训仲未够?我只是担心你大佬冇心神理事。”他的目光扫过小儿子身旁的郑沅,又落在大儿子身上,神情复杂。

  郑家凯语气中带着劝诫和无奈说:“哥哥已经好忙了,现在妈咪尾七都未过,你不要再添烦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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