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趟议会大厦,要是空袭来了,你们就躲在里面,不用出来,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布兰温留下句叮咛,踩着阶梯往上爬,顺着后厨的工作区从偏门出去,一辆车绕到后花园停在他的前面,他看见父亲从车里下来。
他的心总算是能安稳地落回肚子,“爸爸,您没事吧?”
“你母亲呢?”这是阿尔弗雷德下车后的第一句话。
“她在防空洞里。”
“那就好,我是想过来接她去与王后待在一起的。”阿尔弗雷德看着浑身仿佛被灰屑浇过的儿子,心疼地拍扫了两下肩头和脑袋,“她只要安全就行。你呢,你回来做什么?”
布兰温侧开身,偏头觑向那扇佣人进出别墅的小门,“妈妈长期待在防空洞不是办法,我打算扩充地底的空间,找舅舅要些建造防空洞的材料加固,再把妈妈接回来,之后空袭再来就可以与佣人直接躲进地窖中。”
阿尔弗雷德明白儿子的意思,也到地窖下面查看了内部的情况,四面和顶部是做过防潮设计的,所以雨季的时候还能保持干燥,“我知道你要的什么材料,你不用去找阿德里安了,我一会就要回地堡开会,他也在,我亲自跟他说,让他马上派人送过来。”
这省掉了布兰温联络的时间,“议会大厦情况怎么样了?我是不是得去一趟。”
“不必,大厦遭到轰炸,下议院有部分区域被炸毁。”阿尔弗雷德从地窖出来,思忖着向外走,“你先就顾着它吧,安顿好你母亲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事情不用管。”
布兰温亦步亦趋地跟着父亲步到汽车前,“嗯,您也要注意安全,妈妈很担心您。”
司机打开车门,阿尔弗雷德俯身前说:“你要陪着她知道吗?自从她嫁给我,生下你以后,她就没有从前那么的勇敢了,所以我们要给足她勇气来应对这场战争。”
“我知道了,爸爸。”
分别前,布兰温把在防空洞抓到德国人的事告诉了父亲,目送载着父亲的汽车驶离公爵府,然后重新下到地窖,他们必须尽快完工,把母亲接回来。
不知道在地窖里忙了多久,一阵强烈的震感陡然袭来,他们在忙碌中身形顿了顿,不约而同地抬头,顶端用桐油密封的缝隙有泥屑正往下掉落。
大家都清楚,是德国的轰炸机又来了。
“别怕,炸不到我们的,都别停。”布兰温出声安抚,现在正是齐心协力的时候,他要给大家喂一颗定心丸。
即使他的内心正备受煎熬,因为轰炸机的轰鸣声总是提醒着他,伯德正在天上战斗,他的伯德很优秀,但战争从来都是吃人的,他怕它会吃了伯德。
然而再如何的担惊受怕也无济于事,他能做的就是默默祈祷,祈祷伯德可以活下来。
当天夜里,两辆受阿德里安霍兰德派遣的货车驶入了公爵府,车上不仅运来了具备防空功能的钢铁和组合部件,还有三名搞过军事工程的工人。
有专业人员的指导,布兰温相信地窖的改造会很快完成。
德军的轰炸还在持续,连续的三日来他们都待在地窖里干活,空袭过去,便偶尔会上来透口气。有些时候佣人会赶在轰炸来临前,用剩下的食物做上一顿热乎的餐点端到地窖一起享用。布兰温也会趁机到浴室里做个简单的清洗,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他们同吃同住,在这种危难之际,已经没人再去讲究什么阶级之分。
在地窖扩建的第五天,工事终于结束,布兰温感谢并送走协助的工人后,迫不及待开上车往母亲所在的防空洞赶去。
一连数日的轰炸已使伦敦多地区的房屋、街道遭到毁灭性的损害,布兰温在车内望着这仿佛没有色彩的灰白世界,心头的滋味难以言语。
这次被迫步行的距离更远,他将车停靠在路边的废墟旁,用手帕捂着口鼻前进。
奥莉维亚终日为丈夫和儿子担忧,没怎么吃过东西,当见到布兰温时,她险些流下眼泪,紧张地忍不住颤抖,“还好你活着,宝贝。”
布兰温赶紧把父亲的消息告诉母亲。
“我知道,是他派来的人带走了那个德国人,你爸爸是个非常可靠、稳重且聪明的男人,他从不令我担心。”
“我现在就接您回家。”
是的,他只是来接母亲的,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决定。
他把先前准备的食物全给了剩下的安保和佣人,让他们继续留在防空洞。地窖虽然是扩建了,但仍旧不方便太多人共同使用。
“很抱歉,各位,不过这里也非常安全,希望你们可以理解,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等待轰炸彻底过去,欢迎你们随时回来。”
被留下的家庭员工对于布兰温的决定没有异议,他们的雇主对他们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途中布兰温加快车速,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该死的轰炸机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头上,才开入公爵府的花园,来自地狱的声音再次在上空响起。
奥莉维亚来不及多看一眼被炸毁的花房,就被儿子拉着躲进了地窖。
夜晚的伦敦又一次陷入火海之中,成为轰炸机视野内最醒目的坐标。
“格林!你的一点钟方向!”
“收到。”
伯德和罗纳德驾驶两台飓风有针对性的避开德军战斗机,集中攻击执行任务的轰战机,这也是战斗机司令部的命令。与此同时,各个军事机场利用德方将目标改为轰炸城市的空当加紧喘息,正逐步恢复战斗力。
第194章 (letter)九
德国在夜间的空袭派遣的几乎是轰炸机,少量为护航的战斗机。
战斗机司令部的指令是由飓风解决轰炸机群,敌机的bf109则交给喷火式。
伯德驾驶飓风直扑正在执行轰炸任务的He111轰炸机,具他这些天的交战经验,这种轰炸机自卫火力小且关键部位极易受损,一旦击中油箱或者是发动机就会引发火灾。他操控着航向像一名老练的猎手,专门在空中寻找这样的猎物。
地窖尽管加固了防空钢板,近处炸弹爆炸的震动还是能传到地底,奥莉维亚忧心忡忡地攥着儿子的手,生怕丢下的其中一枚炸弹正中别墅,塌陷的石块会直接压住地窖的出口。
布兰温用温柔的眼神示意母亲不必害怕,他相信阿德里安请来的军工,也相信他和大家不分昼夜努力的成果。
别墅仅剩的人员都躲藏在这里,每个人都绷紧着神经,十指不禁地纠缠,时不时抬眼看向头顶。
轰炸结束,安保会先走出地窖查看周围情况,确定安全后,大家才会放松地走到外面缓一缓。
这时候布兰温也会带母亲到地上残破的花园里漫步,他知道母亲需要缓解内心对于战争的恐慌。
“那是你爸爸在和我结婚后,为我找工匠建起的。”奥莉维亚伤感地望着那片被夷为平地的花房,不远处的火光映照着它,“他知道我喜欢各种各样的鲜花,所以每天都会去那里给我准备一束。”
拎着煤油灯的布兰温能体会到母亲的伤心,他能做的就只有安慰,“我和爸爸会再为您建造一个更漂亮的,等我们的空军英雄将那些恶魔全部赶出去以后。”
奥莉维亚看向身边的儿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嗯,你和你爸爸是我最爱的两个男人,你们活着,我就不应该难过而是高兴才对。”
“是的,妈妈。”布兰温轻轻地笑了笑,“我们都,都安然无恙,当然要开心一点。”
聊了少顷,他便送母亲回到地窖中。
地窖挖宽需要支柱支撑着地基,他索性垒起了一面墙用于分隔开两个房间,一个单独铺床给母亲当作卧室,一个则是给他和大家休息的。
他们把保暖的被褥搬下来,布兰温挨着母亲的房间在抹过桐油的地面打地铺。睡觉前,大家同意留一盏煤油灯不熄,昏黄的光就这样照着不算宽敞的地窖。
夜里静悄悄的,失眠的布兰温偶尔能听见有人翻身的动静。他缩在被窝里,从上衣下攥出挂在脖颈的吊坠,这枚婚戒他从不离身,即便是洗澡也未曾取下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