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内部人员?!”夏迩问。
赵俞琛露出意味深长地微笑,点了点头。
夏迩惊讶,不可思议地看着赵俞琛,心想他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脉。
其实就连赵俞琛都感到惊奇,有时人要做一件事,这个世界仿佛就会产生某种力量,推着你往前走,顺利到让你觉得你似乎非做这件事不可,就像拉斯柯尔尼科夫去杀那个放高利贷的老太婆一样,从这个念头打心里冒起来时,全世界都在为这个行动开路。
于是赵俞琛开始向夏迩全盘托出,他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想对他有任何隐瞒。他之所以之前不说,是不想让夏迩知道,和他分开后的那段日子,其实他一直都在他的家乡。
“前段时间我去了某个地方,在那里我也进了一个工地,说实话不该继续想明晟商场的事,但那个时候,这个事情始终盘桓在脑子里,每天干活的时候,为了不去想你,就往脑子里塞这个事儿,思考到底该怎么破局,有天想得正出神,就听见叮叮当当的一串声音……“
夏迩着急地去抓赵俞琛胳膊,眼神好像再说,“然后呢,然后呢?!”
“也不知道顶上的人在做什么,一柄扳手就从楼上飞了下来,我什么都没想,本能地就伸手一抓,结果还给抓住了,刚好楼底下有个工人推着推车过去,好险,要不是我抓住了这个扳手,他估计就危险了。也正是因为这个,那个工友,也就是老蒋,他后来总过来亲近我,说了很多关于他家里的事,也正是因为他,我认识了他的女儿……”
夏迩目不转睛。
赵俞琛看了一眼他,认真地说:“他的女儿,就在明晟内部工作,职位还不错,混到了个中层,但这几年一直发展不顺,同时,也因为明晟做的一些龌龊事,良心十分不安……”
夏迩豁然开朗,摇摇赵俞琛的胳膊示意他继续说。
“前些日子,我回来上海后就一直跟蒋秘书保持着联系,她之前是财务经理,后来转岗做了董秘。她知道了我的想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说要跟我合作,按她的话说,她自己的父亲也是个工人,这样昧良心的事她实在不想再做,另外,在职场中,她受到过不少针对,内心里自然也有气,更何况,我救过她爸的命……”
夏迩眼珠一转,连忙在手机上打字,“她值得信赖吗?如果是在骗你怎么办?”
赵俞琛托起下巴,“嗯,你说得对,我也在苦恼这个问题…… ”
夏迩外头思索,然后开始打字。他打字不算快,但赵俞琛却很有耐心。
“可以想办法验证一下,比方说,你突然告诉她你拿到了某个文件,你看她的反应,如果她很担心你,怕你被发现,就说明她是真的想帮你,但如果她有点紧张,或者明天整个明晟都变得紧张了,那说明她骗你了,她是来钓鱼的。”
“哇!”赵俞琛两眼放光,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里产生了一股极强的下跪冲动。
于是他蹭地一下跪在了夏迩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虔诚地在唇下一吻。
夏迩也呆了,就想缩回手,却被赵俞琛紧紧握住,他不住喃喃:“怎么这么聪明!就按你的方法做!真的,我的迩迩太聪明了……我真羞愧,真的……”
夏迩脸红了,抿着嘴,他扯了扯赵俞琛,赵俞琛这才魂不守舍地站起身。就见赵俞琛还真在认真思考他的提议,夏迩内心里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赵俞琛缓过神来,又问:“那你今天在事务所怎么样?”
夏迩打字说:“我学会了用Excel表,他们要采购一次性水杯和咖啡等东西,我来帮他们做清单。”
“天啊!”赵俞琛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生活了。
不是夏迩让他刮目相看,而是他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居然如此傲慢,如此无知……他畅快地伸了个懒腰,往床上一躺,夏迩五指抠进床单,犹豫了片刻,躺到了他的身边。
无论白天怎么搂啊抱的,一到晚上夏迩的防范心就提到最高了,要不是现在只有一间房一张床,他恨不得跟赵俞琛分床睡。
很危险的,夏迩不断对自己说,毕竟和赵俞琛分开的前一个月里,他几乎每晚都不能睡觉。
可今晚,他主动躺进了赵俞琛怀里。
赵俞琛也愣了一下,这个人平时都蜷缩在床边,要拉上好几回才能拉进怀里。
他低头,血红的耳坠散发诱人的光芒,看夏迩的卷翘的睫毛下,鼻梁呈现出驯顺、不再抵抗的弧度。
赵俞琛心里乐开了花,虽然不想辜负这份信任,还是忍不住在他头上亲了亲。
于是夏迩抬起了头,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邀约了?
赵俞琛心脏砰砰直跳,怎么是今晚,难道……
赵俞琛吻上这张湿漉漉的唇,夏迩没有躲,反而回应了他。
某人的头皮发麻,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不耐的手便探进了那棉质的睡裙里,没有反抗,甚至双腿微微分开,供他方便行事。
火星落在干草堆,赵俞琛一个翻身就撑在了夏迩身上。
“你、你愿意了?!”
灼热的气流扑朔在夏迩的脸上,他的睫毛颤了颤。
他轻轻点头。
第79章 平等的
八个月前离开上海这一天, 赵俞琛怎么还敢幻想这一天。
当夏迩勾住他的脖颈浑身紧绷到颤栗时,他自己身体里也有某种物质在疯狂燃烧来回应这颤抖,从起伏到共振, 他突然很想紧紧抓住夏迩那头松软的齐肩卷发, 却只舍得握住了发梢,拼命感受那抓得住的感觉。
赵俞琛吻住夏迩, 嘴里低声呢喃着, 他在向他的喉咙里下钩子, 勾出他的话语,让他和自己一样不住地说“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每一个字眼都掰开了揉碎了, 喂进你的身体里。
回应他的是凌乱的吻、是含糊不清的呜咽、是彻底的迎接——那种迎接, 就好像把自己的心再次打开, 允许你过来抚摸, 过来亲吻, 过来占有。
他不再防备了, 即使有, 那也是过去堡垒的残垣断壁,它们只会在时间里慢慢被风化,消失不见,然后一条长长的河流从其间蜿蜒而出, 像银色丝带,灌溉进某种信任,将两颗心紧紧绑在一起。
雨滴扑打窗户,寒风穿过楼房发出鬼一般的嚎叫,窗外好似末日来临,然而屋内却是一站暖黄的夜灯,濛濛光华落在山峦般起伏的身体上。各种声音、各种画面, 翻滚着大卫·芬奇的电影质感,悄然无息地在城市的某个房间里发生着,进行着。
赵俞琛欣喜若狂,他抖得比夏迩还要厉害。他弄不懂夏迩为什么在这个寻常的雨夜里接受他,主动躺进了他的怀里。他想问,却知道夏迩不会说,也许这是他们之间的永远的秘密,他情愿自己笨一些,好让夏迩在这段关系里当绝对的主导。
没错,夏迩微张着口,炽烈地呼吸着。
我不会告诉你,不会告诉你当你诉说这段故事的时候我早已知道你去往了我的家乡,从我醒来能够看手机的那天,我就从杉杉的口中得知,在我迷失在这段无望的未来时,你孤身走进了我的过去。
今夜你小心翼翼地隐瞒,不过让我再次看到了你心中的伤痛,我知道你并不比我好受,你甚至比我更痛,只是有的人,他习惯了去忍,他对自己的苦难从不言说。
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当你郑重其事地为我讲述你的计划,听取我的建议时,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的平等。你头脑聪明,你阅历丰富,你过去称呼我为你的“小朋友”,因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不可跨越的十年岁月。你从来站在一个我触及不到的山峰之上,我竟如此习惯去仰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