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很担心,我知道,没事的,跟哥发脾气好啊,我就喜欢看你发脾气的样子,很漂亮,赏心悦目。”
赵俞琛知道,夏迩从来生活小心翼翼,性格拘谨,能在自己面前发脾气,是因为全然的信任。
他享受着这份信任。
只是,他不想让夏迩承担“大义灭亲”这样良心上的纠结,这样的“残酷”的事,让他赵俞琛来做。事已成定局,对于夏迩就只是个接受的过程。
哪怕到时候夏迩还会发脾气。
不管这么多,赵俞琛铁定了心。
第二天还在闷闷不乐的夏迩刚打开门,就看到一辆警车,破开清晨的薄雾,划穿黎明的寂静,冲向家门。
第89章 离得掉
“逮捕?拘留?他不在这里, 应该在隔壁村……”夏迩连忙写下一个地址,积极得让一旁的赵俞琛都瞠目,“你们赶快去, 他应该还没起床, 他晚上爱喝酒,一般都睡到中午, 快去抓他, 免得他跑了!”
夏迩激动得让上门抓人的警察都摸不着头脑, 第一次看到抓自己亲爹高兴得像是中彩票的!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他肯定又犯了事儿,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犯事, 简直是天助我也, 哎, 不对……”
夏迩反应过来, 看到身后的赵俞琛浅浅地笑着。
“难道……!”夏迩瞪大了眼睛, 连忙压低了声音, “难道是你安排的吗?”
“我哪里能安排人去犯罪, 最多只能挖掘、挖掘一下…… ”
“你一早就打的这个主意?”
“我说了,必须得保证阿姨跟杉杉的安全。”
夏迩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拉了赵俞琛的手问:“怎么一直都不告诉我呢?”
“怕你为难,亲爱的。”赵俞琛想, 女婿头回上门不仅拆散老丈人和丈母娘,还要把老丈人送进去,怎么听都像个大反派。
“什么为难,我恨不得他被关一辈子!这样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并且,他做的那些事,凭什么要给他擦屁股, 这对人家受害者来说也不公平。”
也是,通过谢遥的走访,之前夏父犯的一些事,很多都是张绮年通过了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去摆平的。其中一桩入室盗窃案还涉及了故意伤人,律师本来也为对方的不和解而焦头烂额,没想到现在形势一个大调转,要把人送进去,那正好。
这样对受害者来说,也算是有个交代。
夏父在外逍遥了几个月,虽然不干违法乱纪的事儿了,也没让人少操心,更别提他就是个隐形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炸了。理性上,赵俞琛早就想把他搞进去了,但情感上,他到底不愿意夏迩有个坐牢的爹。
可没想到亲爹要坐牢,夏迩比谁都要高兴。
他欢呼着跑去找吴识忧,把警察一大早来找夏父的消息告诉了她。
“真的?!”吴识忧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真的!一大早警察就上门了!”夏迩直点头。
“他会……被关进去吗?”吴识忧看向赵俞琛。
“当然,阿姨,他犯的那些事足够他坐几年的牢了,如果被刑事拘留,就不必担心离婚的事情了,下次诉讼一定会成功的。我们收拾一下,待会警察抓到了人,我们还得上一趟警局。”
“好,好,只要能离得掉。”吴识忧喜极而泣,她不知所措地在围裙上擦着手,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捂住脸哭了出来。
“妈,妈,别哭,别哭…… ”
“只要能离得掉啊!”吴识忧大哭着喊,“只要能离得掉啊!”
“离得掉!一定离得掉!”赵俞琛激动地说,“阿姨要开始新的生活,无论在哪里,都不要气馁,都不要放弃!”
“小赵,谢谢你,谢谢你,你救了我,救了我的迩迩,你救了我门!”吴识忧抓着赵俞琛的手,漂亮的双眸里积满了泪水,她是美丽的,赵俞琛想,这样美丽的存在,他无法将其留在黑暗里。
赵俞琛几乎可以想象法庭上程微岚当着法官的面进行辩护的模样——“被告行为已经严重破坏婚姻基础,且长期酗酒、施暴、偷窃、扰民,情节恶劣,夫妻感情确已彻底破裂,再无和好可能!”
那困住吴识忧二十年的黑暗,终将会消散。
他们都会自由,每个人都会自由!
果然,刚吃完午饭,就接到警局的电话,通知家属过去一趟。这期间,夏父依旧不依不挠,隔着铁窗,他恶毒地盯着吴识忧,歇斯底里地喊:“我会出去的,我会出去的!就算坐牢,等我出来了,我还会去找你!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老子要剁了你的脚,看你怎么跑,哈哈哈,你永远跑不了!”
吴识忧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发疯的疯子,夏迩自后扶着她,怕她情绪激动,而赵俞琛,只是含着一股戏谑的微笑,把夏父威胁的话语用手机全部录了下来。
很好的证据,不是吗?
那些气疯了的威胁的话语,到底会伤害到谁呢?就像一个濒死的人,拼命地抓住身边能抓到的一切,生怕只有自己死了,他恨不得所有人都跟他一起在这个泥坑中永远沉沦下去!
可偏偏,赵俞琛不要。
他要所有人都过好日子,他要所有人都能够见到太阳。
因为他自己,也见到太阳了啊。
灯光下,夏迩悲伤而秀丽的侧脸线条,散发濛濛光华,就像那个雨夜,路灯下,雨幕中,他跟在自己身上,不放弃,不抛弃。
他要自己。
那么,我也要你。
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了吗?
走向我们的未来,走向那个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地方?
赵俞琛突然鼻子发酸,他背过脸,偷偷擦掉了眼泪。
三个月后,法院正式判决夏父和吴识忧离婚,长达二十年的婚姻,随着法官的医生判决,在一锤定音中结束。
当天,夏迩和赵俞琛特意从上海赶回来参加开庭,吴识忧的状态好了很多,听她说,自从夏父进去了之后,她就在县城的超市里找了一份工作,她很喜欢工作,她读过书,会算账,每个月两千多块钱的工资,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是啊,不过才三十多岁而已。
赵俞琛有时候会想,这个女人,不过比自己年长几岁,可生活的苦难让她头上白发丛生,只是现在,她用染发膏把她那一头柔顺的长发染得油黑水滑,她穿着得体,站在法庭上,她不卑不亢。
夏父吃惊地盯着她,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那一刻,光彩照人的吴识忧像一面镜子,照出他所有的卑劣和不堪,他的一双儿女,甚至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知道,自己输了。
彻底地输了。
出了法院,夏迩喜极而泣,他从赵俞琛臂弯下挣脱,跑向吴识忧。
赵俞琛无奈摇头,和程微岚相视一笑。
夏迩抱住吴识忧,激动地说:“妈妈!恭喜你,祝福你!只要你幸福,真的,只要你幸福!”
夏迩又哭又笑,吴识忧连忙拿出纸巾给他擦眼泪,嗔怪地说:“都是大人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别让妈担心,跟你赵哥好好的,有想去的地方,就一定要去,知道吗?妈会照顾好杉杉,以后、以后你多给妈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