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妥当后,拟邀朋友们来家喝酒吃鱼,且详细谈谈下一步的规划筹备。今年一定要在题材上有所突破,不再接古装偶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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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年X月X日
接《剑赴长桥》邀,拍团体综艺。
一年倥偬,仅有年齿和体重徒增。
去岁信誓旦旦,但去年下半年还是在拍古偶,殊为可耻。
《剑赴长桥》宣传过后,一定要开始立项之前的刑侦片了。
第41章 胜之不武
眼前是一片黑暗。
但徐行仍能感到身边满是人的气息。
常年熬夜特有的温吞口臭。有人抽空去外面抽了根烟。化妆品和定型喷雾的浓烈香气。已经变淡了的香水,现在只留下单调的酸涩。
仿佛你不看,不想,但还是萦绕不去的烦恼。
徐行睁开眼。
工作人员指引他站到舞台中间。
导师一脸严肃地发问:“啸吟,对这个结果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是早就通知了他的结果,如果有什么想说的,那时候就说了。
但如果不表现出失望,又太反常,一眼可望是台本。徐行留了两三秒的沉默,好像在调整心态,然后才回答:“尊重各位导师的意见吧。但一个节目,一场比赛的结果并不代表人生的胜败,在将来的工作中我还会继续努力的,相信总有一天会成为那个不让观众和自己失望的徐啸吟。”
现场导演立即用力上下挥动双手,如地勤在指挥飞机离港,又像是农人在驱赶鸡群。按照他的提示,现场观众们使劲替徐行鼓起掌来。
这就等同喊CUT了。徐行向观众和导师们都鞠了个躬,把话筒还给了导播。
但之前没有通知到他的部分突然出现了。
还穿着戏服的张诗逸突然从待选席小跑了过来。趁徐行还没有离场,他一把搂住了他。他带着哭腔,小蜜蜂把他的话传到了所有人耳朵里:“哥,可我是真的不如你,该你留下啊!我心里过不去。”
徐行看向导师席,有个HK来的导师露出了颇为不屑地冷笑,探过身去和旁边的导师耳语。
徐行再看看导播,导播没有阻止。
过去徐行在这种即兴表演上也要力臻完美。
但现在他没有这个兴致。
他也不喜欢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
他象征性地拍了拍张诗逸的后背,把功力全都贯注在了台词上。徐行朝着张诗逸小蜜蜂的方向,用极其温柔的声调,略带责备地说:“怎么能这么说呢?要对自己有信心啊。你要真觉得心里过不去,就替我拿个第一名。”
张诗逸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点头。
现场的观众里不少是他的粉丝,现在在一起冲着舞台喊“十一别哭!”“十一你是最棒的!”
张诗逸往后退了一步。
终于可以结束了。
虽然现在全场的视线和镜头现在都不会给他了,但徐行还是再次对观众席的方向鞠了个躬,然后往后台去了。
姜小满在等着他。
他俩无奈地相视一笑。
姜小满道:“怎么还搞这出?也不通知下。”
张诗逸是叶风舒的后辈团的成员,现在也不能免俗地走上了前辈们更改第一志愿的老路。
但张诗逸在镜头之外的地方连个招呼也不会和徐行打,目光穿过他就像穿过一片空气,当然不会来通知。但这结果太不能服众了,他无论如何要在戏外找补找补。
无论是他还是节目组,都笃定徐行不会让大家下不来台。
徐行道:“随他吧。”
姜小满把头发剪短了,人也瘦了不少,她妆容比过去要浓重得多,但浓妆并没有给她增添多少好气色。
徐行发现她的眼妆有补过的痕迹,皱了皱眉:“小满姐,他又给你打电话了?”
姜小满忙道:“没有。说好了我这几天在工作,他再没脑子也知道不能来打扰我的。别瞎操心。”她笑着道:“我看了看网上,这几期评价还挺好的。”
以徐行的专业能力,犯不着参加这种动物表演一般的演技类综艺。
但这大半年来他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作,虽说从第一天就知道是来给张诗逸当垫脚石的,但这个节目给了他还不错的曝光。
新来的助理小菁已经收拾好了徐行的东西。徐行去接她手里最重的一个包,小菁忙侧过身闪躲:“哥,不用不用。不重的。”
姜小满道:“《剑赴长桥》那边的通知来了,说我们下周末直接飞重庆就行。这几天趁有空好好休息休息吧。”她顿了顿,又问:“啸吟,你最近和叶老师还有联系吗?”
徐行摇了摇头。
不是最近,他和叶风舒在张家界那尴尬的一晚过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舞台的方向又再传来掌声,比刚才给他的热烈得多。
张诗逸的粉丝放声尖叫着。
聚光灯下,张诗逸擦着眼泪,从导师手上接过代表晋级的金色卡片。
徐行笑了。
他也不是完全不会演戏,至少说哭就能哭。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在应该演的时候演出来。
如果是叶风舒来参加这个节目会怎么样?
叶风舒大概会理直气壮地去接过那张金卡,事后还要发在微博气一气嘲讽他的网友。当然,叶风舒也绝对不会哭着过来搂徐行一下,他大概只会在对手被淘汰时露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徐行还是强行从小菁手里接过了那个包,他催促道:“走吧。都累了。”
热搜上因为张诗逸淘汰了徐啸吟吵翻了天。
晋级半决赛里,徐啸吟和张诗逸都选了《心渊回响》。
《心渊回响》正是阴山雁书的那本成名作,近未来科幻,罪案刑侦题材。张诗逸选择了白鹭汀演过的男二云弈,徐啸吟选择了男一邢燧。
这个阵容句句不提叶风舒,句句都是叶风舒。
这几期节目的热度KPI全让张诗逸和徐啸吟包圆了。
《心渊回响》的主线是主角夫夫和反派斗智斗勇,暗线是邢燧如何拼凑回破碎的自我。
物理意义上的破碎。
家人为了救下濒死的邢燧,用恐袭现场死者的记忆和情感填补了他受伤的大脑。
在这个故事里,邢燧就像在大屠杀后白骨坑中不断挑出不属于自己的骨殖。
等他挑出最后那块时,他惊恐地发现不知自己是否还爱云弈。他那浓强烈的爱意,最初来自于云弈死难的恋人。
该选择真实的自我,还是虚假的幸福?
读者们熟悉的吊儿郎当咸鱼侦探,变回了冷漠的上层精英。
原著里云弈和邢燧劫后重逢,俩人的情绪几乎掉了个。邢燧恢复成了阴山雁书最喜欢的冷肃寡言攻,但本来的高岭之花云弈却情绪崩溃了好几次。
白鹭汀的剧版把这段大改特改,原著里纠缠了几十章的酸涩,在剧版里没两句话就解开了误会,然后他们就赶着继续抓恐怖分子去了。
而节目的比赛内容却要复刻原著里的冲突。
徐行再明白不过为什么会做这种安排了。这段剧情把大开大合的情绪都给了张诗逸,但凡他表现好一点,就会压倒性的出彩。
不仅压倒戏里连台词都不多的搭档徐行,还能压倒戏外被原著粉骂得狗血淋头的白鹭汀。
但张诗逸演不好。
他委屈,他难过,他眼泪汪汪,他可怜巴巴叫“哥”,他以一种让人不适的方式趴在徐行膝盖上撒娇。
他告诉导师他是在试图模仿被抛弃的小动物,想要表现出反差。
他没有演云弈,只是彻头彻尾的张诗逸本人。但话又说回来,就连张诗逸本人,在粉丝和镜头的视线范围外,也并不是这个鸟样子。
徐啸吟没有多少台词,原著里汹涌的内心活动只能靠表演,但他甚至也没有多少镜头。
但只有五秒就够了。他会贪婪地抓住。徐行摘下太阳穴的电极,擦干脸上的凝胶,重新戴上眼镜。那五秒里,邢燧从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张诗逸的表演让那个以毒舌闻名的HK导师几乎笑瘫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