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听到了汤遇的心声,于是在他坠落的途中,于空中变出了一棵树、一张网。
周竞诠从七楼坠下,只摔断了一条手臂和一根肋骨,醒来后,又回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故乡,也在这个时候,陶植乐的第二颗心脏就这么巧合的,找到了。
但这些周竞诠一概不知,在他的认知里,他之所以没死,是因为老天爷不让他偷懒,他的债和情还没还完。
他去做了汤遇想让他当的演员,进入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他想着,有朝一日,他总能再次见到对方,到那时候,他就要把自己欠下的债和情,一并还清。
他在脑海里一遍遍描绘他们重逢时的景象,要穿哪件衣服,戴哪块手表,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什么,然后直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无法预料的到来,他才发现,自己之前所有的幻想都太过虚伪了。
他根本做不到——
做不到远离,做不到释怀。
他无法不去恨,无法不去爱。
他的恨已比海更深广,爱也较天更无际。
他大度不了——无法忍受汤遇和其他男人演那种戏,他便暗中设局,将那个演员送了进去。
柯嘉元喝醉的那晚,他就坐在宴席的角落里,亲眼见证一切的发生。
他也冷静不了,听不得汤遇那些刺耳的话语:我们恢复到谁也不认识谁的状态,不要联系,不必有交集。他便将狗仔曾用来威胁他、要曝光他已婚生子的视频,放了出来。他要让汤遇体会到那种噬心的滋味,他要看看,汤遇是不是也会像他当初那样——嫉妒、愤怒、心如刀割。
既然汤遇可以爱上一个有妻有女的倪翰生,那汤遇——是不是也能为了他,周竞诠,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个答案,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渴望获知,所以,在载着汤遇驶离夜店的路上,他又一次开口,问:“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尚未等汤遇回复,他便更为急切地补充:“你想好了再回答。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这也是他留给自己最后一次伪装的机会。
……
前两天拍戏的时候,汤遇就反复思考过一个问题。
被下药的林君慈,真的有那么难受吗?真的能在那种状态下,不顾一切地和阿孝在书房里解决吗?
他凭着自己的理解与想象去演了。他不知道那样的表演是否真实,是否符合生理与心理的逻辑。但刚刚在周竞诠的车里,他费力地抬起手,将副驾驶前的化妆镜拨开——
镜中,那张脸模糊、通红,表情旖旎。
他发现自己演对了,他凭借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确认了这一点。
这种感觉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你的皮肤,但你无法看到它们的踪迹,你只能受着、忍着。
汤遇用力\\双腿,竭力压抑体内汹涌而来的\\,他将脸侧在冰凉的真皮座椅上,可嘴里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将那块皮革吹得滚烫了,他的帽子和口罩,早在上车前就被对方摘掉,头顶的阅读灯也被顺手拨开,他被迫暴露在光线之下,毫无遮掩。
……
……
……如果他此刻是剧本里的林,该有多好呢?
那他就可以说出那句:“阿孝,我好难受,你快帮帮我吧。”
就在理智与欲望即将撕裂他的灵魂时,对方突然向他抛出一根极其诱人的绳子:“汤遇,需要我帮你解决吗?”
需要,非常需要。
“……”
但在彻底坠落之前,他还要确认一件事。
在沉默许久后,汤遇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要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沙哑:“周竞诠……当年,你是因为恨我,才做出那样的决定的吗?”
“是。”
没有思索和犹豫,周竞诠便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恨你不能爱我、不能更爱我。
“我想也是这样……”
汤遇笑了,而后又哭了。
“……那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
“你能不能原谅我?”
——周竞诠,你能将我的牢笼打开吗?
无数个日夜里,汤遇被噩梦反复淹没,被自己的良心所谴责。
之前他说谎了,他其实从来没有忘记过周竞诠,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整个人。
他不为自己的罪行辩解,不求其他,只为得到上帝的一句宽恕,好让他的灵魂重获自由。
周竞诠一直沉默着,直至车子驶出城区,驶向一处露天的高地,夜风呼啸,灯火远去,引擎熄灭,他才终于转过头来,认真且平缓地说:“我原谅你了,汤遇,”
——原谅你没有说爱我。原谅你所有迟疑。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汤遇的灵魂终于得到释放,他不再被任何东西所束缚,他从长夜无明的牢笼里逃离出来,他缓缓闭上眼,说:“周竞诠……你现在可以吻我了。”
他不在乎了。
不在乎世俗、不在乎名分。
他终于理解那些古老的爱情悲剧中,为什么会涌现出那么多不顾道德、不顾毁灭的灵魂——
堕落又能怎样呢?
爱还分什么高低贵贱吗?
月球背面是嫉妒、占有、焦虑与痛苦,而光的一面,则是超越一切的勇气,即便他们没有明天、即便他背离道德与世俗,他仍然可以握住周竞诠的手。
为什么不能?
谁规定的不能?
这一刻,汤遇重新笃定,笃定上帝从未抛弃过他,上帝赐予他勇气,赐予他爱一切的能力,无论是镜头里的焦点,还是此刻的困境,他都不再怀疑自己的幸运,因为那迟到的吻,终于如期而至了。
第66章 眼力见儿
林在书架前的狭小空间里怎样与阿孝接吻的,那汤遇就是怎样在逼仄的车内与周竞诠接吻的。
他们拍亲密戏时总是很默契,好像一个大脑操控两个身体,什么时候该探舌、头要往哪一侧倾、谁的鼻子先放在左边……不需要事先沟通,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上彼此的节奏。
周竞诠是那种永远要把最好的一口留到最后的人,他必须先将猎物叼在嘴里把玩一番,确定对方没有力气挣扎后,才肯将其吞下,但汤遇不,汤遇没有耐性,拒绝等待,他第一口就要咬到最软、最甜的地方,他总是趁气息交错的时候伸过去挑衅,偷吃一口,多拿一点,把节奏搅乱,让对方越来越急、越来越不够满足。
……
……
他身上那件宽松的V领薄衫已经被扯下,在腹部堆成一团。毫无遮掩的脊背、腰腹便被对方用双手牢牢固定住——这是他唯一的支点,不至于倒下的、借来的力量。
头顶的阅读灯被男人顺手关掉,黑暗中仅剩触觉与温度,人的五感由此变得更加敏锐。
汤遇认为自己的血肉或许已经暴露在外。
……是药物的缘故吗?
为什么他一直在战li呢?
……
……
于是,在对方闯入的瞬间,他本就薄弱的意志力,一败涂地。
骤雨般密集的水珠敲打在脸上,叫人没有一丝\息的空间,连哭\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只能任由风暴将他卷走、吞没。
而就在这片混沌里,周竞诠忽然低头,晗住了他的手。
……
……
他整个人被托起,被推上失重的高处,灵魂悬空。
借由天窗透过来的一丝月光,他看见自己抵在男人胸口、按在鱼尾上的那只手,突然多了一个闪亮的圆环……
汤遇还未来得及想明白这是什么东西,随即电流窜过继背,意识跌进空白,昏了过去。
这一刻,远处天空绽放出烟火,黑夜变得明亮。
新的一年,来到了。
汤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没有噩梦,没有痛苦,他的大脑像浸入了深海一般,自由平静、无声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