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作案(79)

2025-12-21 评论

  祝宇把蜜三刀和蛋糕摆上了,赵叙白买了一束康乃馨,跟着放在旁边。

  天还没黑透,闷闷的,空气中已经有了鞭炮的硝烟味儿,混着泥土的潮气,沉甸甸地压着呼吸,这处老坟在田间,墓碑上蒙着灰尘,旁边的松柏倒是长了很高,枝叶簌簌作响。

  祝宇从后备箱拿出路上买的黄纸和元宝,按老家的规矩,蹲下,在坟前烧着。

  黄纸在火中蜷曲,变得焦黑,又被风卷起,轻飘飘地升向暮色。

  赵叙白默不作声,也在烧纸。

  翩飞的灰烬中,祝宇冲他眨了眨眼:“奶奶不喜欢这个,等会咱们给她看好玩的。”

  赵叙白说:“行。”

  天慢慢地黑了。

  祝宇搓了搓手,鼻尖已经冻得有点红了:“咱放烟花吧?”

  赵叙白说:“我来。”

  冬天冷,穿得都厚实,赵叙白卷起袖子,将后备箱里的烟花都抱出来放地上,他真的很细心,提前把易燃的枯草都收拾了,有驻足经过的村民,就主动上前打招呼,还不忘笑着发一盒烟,说小宇回来了,看看,哦,我是他朋友。

  明明他不抽烟的。

  动作间,祝宇看到赵叙白手腕上浅浅的疤,没再用粉底液遮掩,他抽了下鼻子,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砰——”

  金色的光圈在空中绽开,又缓缓落下闪烁的光辉。

  “哗啦啦——”

  赵叙白从后面捂他的耳朵:“你别离太近。”

  “哇——”

  已经有不少小孩出来出来看热闹了,祝宇把剩下的手持烟花散给他们,挨个交代:“小心啊,不要对着人,也不能碰着衣服。”

  那么多灿烂的烟花,全部放完,也不过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等小孩笑着跑走后,祝宇又在墓碑前说了会儿话,让杨琴奶奶放心,他现在很好。

  说的时候,赵叙白一直在后面看着他。

  最后,俩人一块把地上的垃圾收拾了,坐进车里,正用湿巾擦手呢,赵叙白突然侧身,捏了下祝宇的脸:“我的呢?”

  “有,”祝宇连忙说,“车里还有一把,等会咱回去了自己玩,嘿嘿。”

  赵叙白继续问:“回哪儿?”

  祝宇笑着,不说话,但眼神里的情绪已经很明显了,慢慢的,赵叙白也忍不住扬起嘴角:“怂。”

  “你说谁?”祝宇瞪大了眼。

  赵叙白毫不客气:“我说你怂。”

  “我天呢,”祝宇不爽了,“你昨天还夸我勇敢!”

  赵叙白眯着眼睛:“又不矛盾。”

  祝宇一听,更不乐意了,伸手去捏赵叙白的脸,两人跟俩幼稚的小学男生似的,在不大的车厢里推搡着玩,都憋着笑,脸上还要撑住,没一会儿,祝宇占了上风,压着赵叙白的手腕:“束手就擒吧!”

  可没等他得意,车窗响起急促的敲击声。

  祝宇扭过头时,脸上的笑意还没消失。

  “哥?”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这两张陌生面孔的哥哥。

  但祝宇还是答应了。

  “哎,”他拉开车门,下车,很客气地开口:“怎么了?”

  赵叙白也跟着下来,站在祝宇旁边,听祝宇向他介绍:“小杰,小敏。”

  祝文杰站在最前面,情绪激动:“哥,你可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都快急死了!”

  “就差你签字了,”他继续道,“我本来还说,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跟小敏堵你去!幸好二伯说好像看见你了,我就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

  除此之外,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身后的女孩则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的模样。

  祝宇没接话,扭头跟赵叙白解释:“村里房子要拆迁,我户口还在上面,所以今天回来,也是趁着人都在,处理一下。”

  赵叙白点头:“好。”

  “那走吧,”祝宇短促地笑了下,“领你去我家玩儿。”

  除夕夜的田野裹在薄雾里,时不时响起鞭炮和狗叫声,爆豆似的炸开,月光把路面铺了层银,白生生的一片。

  踩上去,竟有种积雪在脚下低语的错觉。

  不管你远在他乡有多忙碌,今晚也得回来,也得过这个春节,祝宇很多年没回来了,上次捐钱修路,村长死活非要他回来一趟,祝宇连连拒绝,说不用,就是村口有条路太难走,该修了,不然小孩上学麻烦。

  其实那条路不过是条偏僻的乡间小道,既非主干道也非规划重点,若非当地人,可能连在地图上都难找到。

  可祝宇的童年是在这里的,他知道,也知道有人在乎。

  那处破败的房屋和记忆里不太一样了,见到的时候,祝宇心里并没有太大波澜,跨过门槛,往事才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那些拳头砸下的夜晚,摔碎的收音机,撕破的课本,永无止境的劳作,被灌下的农药,还有腿上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像是上辈子的事。

  赵叙白一直紧紧跟在旁边,时不时的,就会碰一下手指,祝宇笑着给他讲:“没有暖气,冷吧?”

  说完,还指着院里的角落:“以前这里养的有鸡,有次下雨了,鸡棚塌了,我怕鸡被雨淋了冻死,就催我爸起床,他喝多了,直接踹了我一脚。”

  “摔得我半天没爬起来,”祝宇想了想,“但后来,我好像把自己的衣服拿出去,盖在上面……不行,记不太清楚了。”

  他语调平缓地讲过去的苦难,也不能说是苦难,毕竟这是曾经的生活,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的经历,祝文杰出去叫人了,祝文敏百无聊赖地在门口玩手机,他就带着赵叙白在院里和堂屋都转了一圈,把自己的疤展示出来,给赵叙白看。

  赵叙白安静地听,时不时地问几句。

  自从祝立忠入狱,这处房屋就没怎么住人了,两个亲生孩子那会都大了,选择了在外打工,杂草高过膝盖,祝宇从厨房摸出个掉漆的陶瓷缸:“以前,我最讨厌用这个杯子喝水,一股子锈味……”

  “祝宇回来了?他妈的!”

  闹哄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炸雷似的。

  祝宇把杯子放下,笑着说:“走,咱出去看戏。”

  几个穿着厚棉袄的老头站在堂屋,一看就知道刚在家里喝过酒,浑身都是味儿:“你个害人精还有脸回来?”

  “叔,”祝文杰在后面咳了声,“哥是来签字的。”

  “签什么字?”被叫叔的那个抬高音量,“房子跟他一分钱关系都没,少惦记!包括家里的地,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姓祝,就真的是这家人了!”

  祝文杰从后面挤出来,他长得像父亲,更瘦一点,笑起来还有那么点憨厚模样:“别介意啊哥,今天的意思主要就是,想当着家里长辈的面,咱把房子的事说清楚。”

  祝宇点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你看啊,”祝文杰说,“哥你在大城市,肯定看不上这点宅基地,嗐,也没多少钱,我跟小敏呢,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所以想着……”

  “费那么多话干什么!”

  有人不耐烦地打断:“要不是村里说什么法律,早签合同了,赶紧儿的。”

  祝文杰笑笑:“哥,我想请你写个条,签字按手印,说把你的份额放弃了,行不?”

  后面的祝文敏没插话,就轻轻地“嗤”了一声。

  “我觉得可以,”祝宇点头,“户口我早就想迁了,一直没办,主要我没房没正式工作,实在落户不了,勉勉强强留着,我也不舒服。”

  祝文杰赶紧道:“哥你可别这么说,你大城市上学的呢。”

  “所以除了这个,我也当着长辈的面说清楚,”祝宇轻声道,“以后我就和这家,没任何关系,干干净净地断掉。”

  话音落下,男人们又吵起来了,祝文杰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依然没按下去咒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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