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昀像一个专门针对他的陷阱,是一张捕捞他的蛛网。
让他一次又一次沦陷,再难挣脱。
在读着信的过程中,姜灼野慢慢睡了过去。
而等第二天醒来,窗外又是阴雨缠绵,让人心情都不觉黯淡下来。
下午的时候,姜灼野开着车出门,答应好了去陪小表妹逛街。
但是他的车才刚刚转过一个街道,正在等着漫长的红灯。
他却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徐也明。
姜灼野看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脏莫名其妙一跳。
他跟徐也明虽然加了微信,却根本没有聊过天。
难道是薄昀指使……
姜灼野来不及细想,直接接了起来,随即,耳机里就转来徐也明惊惶的声音,让他的心脏也跟着重重落地。
“姜灼野,你现在在哪儿,快来宏杏医院,薄昀刚刚出了车祸,他在赵空的俱乐部翻了车,车前部都毁了,他一头的血。”
徐也明的声音听着真的很不知所措:“我不确定他要不要紧,现在他已经送进手术室了。他爷爷身体不好,我就暂时没有通知他家里,但你是薄昀的伴侣,我觉得还是先要告知你……”
姜灼野只觉得在一瞬间,像沉入了深海,被剥夺了所有氧气。
徐也明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的脑袋像被锤子重重凿了一下,痛得他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方。
但这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红灯转绿,他一脚踩下油门。
“我马上过来。”
第66章 脆弱
姜灼野赶到医院的时候,慌乱之下甚至找不到电梯,还是一个护士帮了他。
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望着他苍白的脸,极度怀疑他是低血糖,步履匆匆地离开的时候,还往他手心里塞了一颗糖。
“要吃哦,”年轻护士丢下这一句,“晕倒了可是很麻烦的,可能会磕到头。”
姜灼野于是握着这颗糖,找到了薄昀的病房。
刚刚他一出电梯,就接到了徐也明的电话,说薄昀已经出了手术室,没有生命危险,以车辆的损伤情况来说,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让他的心脏一下子回落下来,终于又碰到了实处,却也让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头晕目眩,要靠着墙壁才能撑住自己。
医院里人来人往,因为时间紧急,薄昀直接送来了最近的公立医院,到处都是病人与医护人员紧急的说话声,声音里含着担忧,庆幸,一声声撞击着他的耳朵。
姜灼野在墙上靠了好一会儿,把护士给的那颗糖拆开吃了,几下咬碎,糖分流淌进身体里,这才像获得了力气站起来。
他找到了在询问了咨询台后,属于薄昀的那间病房。
虽然徐也明已经跟他汇报,说薄昀没有危险,身体情况也还好,但姜灼野在打开房门之前,仍旧觉得浑身被冷汗打得透湿。
什么情况,才算得上没有事呢?
徐也明根本没有说清楚,匆匆忙忙挂了电话,是只是轻微碰伤,还是没有危及生命就算?
他不清楚。
但他现在想起上次他阑尾炎,薄昀也一直死死握住他的手,明明也是这样一桩小事,薄昀这种一贯冷静的人却也方寸大乱。
姜灼野轻呼了一口气,很小心地推开了一点房门。
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薄昀,而是站在病房里苦口婆心的徐也明。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这算不算阴沟里翻船,你不是驾驶技术很好吗,赵空说你但凡送去训练没准都能当职业选手了,结果你车头全撞烂了,你知道我当时在现场心脏都要停了吗?赵空也是倒霉摊上你这种会员……”
而薄昀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脸上缠着绷带,遮挡住了左眼,而在他胳膊上,也吊着石膏,气色苍白地靠在病床上,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整个人看着比鬼多不了几分活气,却还是一副不愿意听徐也明多说的样子。
姜灼野开门的动静太小了,只开了浅浅的一道缝,徐也明又是个大嗓门,里面的两个人都还没注意到他过来。
薄昀看着徐也明,声音很低却平静:“首先我纠正你一点,专业赛场上的赛车手伤亡一直不少,并不是技术好就不会翻车。其次你真的很吵,我是一个受了伤的病人,麻烦你闭上嘴,让我休息一会儿。”
“哈,你想休息,我还想休息呢,我刚刚在手术室外守了你一个多小时,我都快吓死了。这本来是姜灼野的活儿,我这是代你老婆受过!”
徐也明气得团团转,他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这场面,薄昀虽然没有危及生命,但外伤不少,刚从车里被搬出来的时候简直血呼啦擦,不夸张的说,那一刻他腿都是软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说起来姜灼野怎么还不来,堵车吗,都快两小时了……”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薄昀:“你老婆没有这么心狠吧,这都不来看你?”
薄昀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会说话你可以把嘴闭上。”
但是隔了好一会儿,他却又自己垂下眼,嘲讽一样冷冷笑了一下,低声道:“但也许他真的有这么心狠,也许他太讨厌我了,我死在他面前,他才会为我落下一滴眼泪。”
姜灼野终于没忍住,也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唰一下把门拉开了。
他狠心?
他倒也想有这么狠心,他来了薄昀门前,甚至不敢打开房门,只敢偷偷先从缝隙里瞧一眼,怕看见让自己心碎万分的场景。
结果心碎的场景没有看见,倒是听见了薄昀编排他。
薄昀和徐也明一起回头,还以为是医生又有什么事,一回头却对上了姜灼野的脸。
两个人神色各异。
徐也明一脸心虚地捂嘴,心里想什么完全写在了脸上。
而薄昀愣在了那里,完好的那只眼睛睁大了一瞬,手指下意识抓住了身上的被子,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还真是滑稽。
姜灼野想,他慢慢走了过去,站在了薄昀床旁边。
这一路他忍不住加速,大概已经吃了几张罚单,一边开一边喘得像突然成了哮喘病人,浑身都在发抖。
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着薄昀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如果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再与薄昀说几句话,握一握薄昀的手怎么办?
这个可恶的,可恨的,一直在欺骗他戏弄他的混账,如果就这样丢下他,他又该去求哪一路神佛,才能把薄昀求回来?
他想了这么多这么多,以至于到现在他的手指还冰凉。
可是看着薄昀虚弱坐在这里,虽然眼上包着纱布,手臂也打了石膏,一看就没有生命危险。
他真是想一巴掌扇在薄昀脸上,扇得薄昀最好真的重度脑震荡。
敢这么吓唬他。
但他心里想这么做,可等他真的走到薄昀旁边,望着薄昀,什么声音也没有来得及脱出口,眼泪就先流下来了。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薄昀,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看见了依赖的人才落下眼泪,却又不发出声音,只是眼泪一颗一颗地掉。
他就这样看着薄昀。
平日里最高傲张扬的人,现在眼眶和鼻头都是红的,脸色惨白,像是一碰就要裂开,哭得让人心碎。
旁边的徐也明都站立难安,明明他什么错也没有,却也油然而生一种冲动,想跪下来求姜灼野别哭了。
他下意识转圈去找纸巾,兄长心态上身,想去安慰姜灼野,但被薄昀瞥了一眼,又陡然醒了过来。
啊忘了。
正主在这儿呢,哪儿用得着他安慰。
徐也明翻了个白眼,一边想薄昀这狗东西果然狼心狗肺,一边干脆利落地退了场。
薄昀艰难地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握住姜灼野,声音沙哑,难得有一点慌张:“怎么哭了,徐也明不是告诉你了,我没有事吗……”
但是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姜灼野坐到他的床侧,将脸埋在了他的肩上。
靠得很轻,一点也不敢用力,像是怕给他伤痕累累的躯体再施加一点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