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似的。
怪好看的。
奚临和他对视了会,他向来是个诚实的人,心里这么想,嘴上话就脱口而出,“这话我很早就想说了。”
兰朝生微微蹙眉,“什么。”
奚临:“你眼睛真好看。”
兰朝生神情一滞,严肃的表情刹那烟消云散。他手指微微动了下,碰到桌上的白瓷碗,低声说:“……胡说八道。”
奚临不觉得自己是胡说八道,也完全没觉得这话说出来哪里不对劲。经由他的观察,兰朝生其实是个好人,虽然偶尔有点专横,但干的事都是嘴上硬心里软,勉强能被归于“初具人形”的类别里。
奚临相当大方,已经不再计较先前的那些小摩擦,只要兰朝生不再发什么“你是我妻”的瘟病,还是可以相对平心静气的交流。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暗,窗外雨打屋檐,奚临完全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兰朝生抿起了唇。他接着说:“首先,咱俩什么关系都没有,明白吗。”
兰朝生听了这话,面上表情丁点没变,“还有呢。”
“你不要老把‘妻’字挂在嘴上。”奚临说,“我每次听了都挺想死的。”
兰朝生没答话,拿桌上水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第二。”奚临敲着桌子,“我能配合你供灯,其他时候咱们互不打扰,你别老到处跟着我。”
兰朝生沉默地喝口茶。
“第三。”奚临其实忍了很久了,“你发誓,上回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干了。”
第12章 愧疚
兰朝生把杯子放下,知道他说的“上回那样”是新婚夜那次,声音还是一样平静无波,“我说过了,不会再有。”
“你发誓。”直男奚临也是有点心机,“你对着你们南乌阿妈发誓。”
兰朝生的眉头很细微地一皱,“不能对南乌阿妈发誓,我们是夫妻,这是欺骗她。”
奚临起身就要跟他干架了,“又发瘟,说了别提这两个字!妈的,算了我现在就掐死你。”
兰朝生看都没看他,伸手把奚临又按回凳子上。他思忖片刻,说:“我对兰氏祖宗发誓,再不会碰你。”
奚临勉强还算满意,朝着门口一摆手,示意族长跪安。兰朝生当然没动,不是没看懂奚临的手势,纯粹是不想搭理他。
奚临:“你怎么还不走?”
兰朝生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目光有点冷。奚临懒得理他,挪着凳子挨近窗户,扭头看着外头落雨。半晌,听着身后兰朝生起身出去,木门关合吱呀两声响。撑着伞的兰朝生从他窗子前走过,冷冷瞥了他一眼。
奚临莫名其妙,心想:神经病。
山里的雨一下就下个没完,这会快到十月底,一落雨空气就冒凉气。奚临趴在窗台看了半天的雨,院里的枫香树被雨打着,哗啦轻响,催得人昏昏欲睡。第二天早上,兰朝生早早敲响他的门,隔着门板叫他:“起来,带你去镇上。”
奚临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好了,心下惦记着事,早饭也只匆匆扒了几口。兰朝生没有管他,带着他往山下去。路到一半,忽然对他说:“下山路,你一个人走不来。”
“?”奚临:“什么意思,我没长腿啊?”
兰朝生走在他前面,没有回头,“山里树多雾大,你这次记了路下次也没办法自己走出去,不要自讨苦吃。”
奚临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兰朝生这是在警告他不要想着以后自己跑出去。他一时都气笑了,偏要逆着他的话说:“你怎么知道我自己走不出去?”
兰朝生侧头看他一眼,冷冷地说:“你安分点,不要总是给我惹事。”
“我哪里惹事了?”奚临气得想上去踹他两脚,“你凭什么这么揣测我。”
兰朝生忽然停下步子,从兜里摸出个腰带,一看就是早准备好的,面无表情地就要往奚临脸上缠。
奚临顿时就明白兰朝生是要做什么,这王八蛋是想把他眼睛蒙上。奚临一下跳开三米远,“你这人真是有病吧!”
兰朝生捧着腰带,淡淡看他。其实他根本不觉得奚临能记得住路,山路没有这么好认,再带着奚临走十遍他也没办法自己走出去。他主要是担心奚临走过这趟后凭空生出自信,认为自己可以走得出去,下回还真敢只身往山里跑。这段时间他很忙,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他,按奚临的个性,很有可能他前脚刚出门后脚人就自己跑了,跟放生的王八一样,见水就没。
兰朝生拿着腰带,看奚临满脸如临大敌地瞪着他,好像真敢绑他就真要上来拼命,只好又把腰带收回兜里。
他转身,示意奚临跟上来,“走吧。”
奚临咬牙切齿地跟上他,问:“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
兰朝生面无表情:“没有。”
“王八蛋。”奚临小声骂他,“纯种的。”
兰朝生步子稳稳当当,当没听见。
兰朝生带他去的镇子离南乌山不远,街上两旁都是席地而坐的摊贩,卖什么的都有。路窄,街上挤满了人,奚临发现他们这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出来背上都带着竹篓,兰朝生也带着一个,应当是为了方便拿回山上。
奚临身上没有现金,这里支持手机支付的商户也有,但不多——有也没什么用,因为南乌寨不通水电,他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所以要买什么,全都得仰靠兰朝生。
外面的镇子不像南乌寨一样闭塞,卖的东西还算齐全。奚临一下从八十年代穿越回二十一世纪,一时都有点恍惚,他问兰朝生:“我要买点东西,行吗?”
兰朝生:“可以。”
奚临觉得自己有点像个寄人篱下的高中生,“但我没钱。”
兰朝生:“我付,你去拿。”
奚临问“可不可以”其实只是出于礼貌,妈的让兰朝生付钱就是应该的,是时候让这个山里人见识一下外面社会的险恶了。
他把整条街逛了一遍,兰朝生什么也没说,跟在他后头。兰朝生的钱袋也很复古,绣彩线的蓝色小布包。奚临说:“你的钱袋子好特别,能给我看看吗?”
兰朝生看他一眼,递给他。
奚临一边说着“谢谢,谢谢”一边往自己兜里揣。
“……”兰朝生朝他伸出掌心,“拿来。”
奚临没好气地把钱袋拍回他掌心,用劲巨大。兰朝生淡定地拿回来,从中抽出两张红票递给他。
奚临:“……”
奚临:“……唉。”
他接过兰朝生的红票子,有点沧桑地抹了把脸,说:“我现在觉得我像被包养了。”
兰朝生与世隔绝,不懂“包养”何意,但他知道从奚临嘴里吐出来的就没有好话,不准备搭理他。紧接着,便听奚临忧愁地说:“还是被个年近半百的老男人包养,真是命运无常。”
正值壮年,如何也跟“年近半百”差一大截的兰朝生:“……”
他闭了下眼,转头就走,觉得再多跟奚临说两句话迟早会被气个英年早逝。奚临两步跟上他,问:“你来镇上要买什么的?”
兰朝生声音很冷,“书。”
奚临稍微一想就知道他说的书应该是替寨里孩子准备的教材,这人行动力挺强。不过——“你要今天把教材背回去?你想累死我,不对,你想累死你自己?”
兰朝生都懒得理他:“我来和书店的人订书本,回头让寨子里人来取。”
也是,这么多教材书,书店里也不一定有。奚临“哦”一声,问他:“那我能买几本书吗?”
兰朝生:“随你。”
镇上的书店,你果然不能指望他有什么超出小镇范畴内的东西。兰朝生和书店老板谈话的时候,奚临硬挤过去,“老板,你去哪里进书啊?能顺带帮我带几本书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