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了,家家户户都忙着杀鸡杀鸭贴对联的,在路上时不时还能听到小孩随处乱放的鞭炮声,他们听得心痒,也买了几块钱的黑蜘蛛去河边炸水玩。
林长东怕对方玩太累受不了,但张流玉说:“我以前一直想玩这些的,但是没有人能跟我玩,后面你来了,我想过又怕师父发现,但是现在都不怕了。”
听到越来越多的人家放了象征要吃年夜饭的炮仗,他们才意犹未尽的往班里赶,估计因为今年人比较齐,年夜饭都提早张罗好了,张流玉都没能搭上手。
饭菜都端出来了,结果师父又找不着人影,他们怕着是不是出事了什么的时候,师父就马上出现了,而且还把周通带了回来。
他站在师父身后,窘迫又不自在,师父说了句都是一家人,杠了近十年的僵局就这样,轻松而又来之不易的一击就破了。
二哥还拿了相机出来,组织大伙儿拍了全家福,一伙人忙了一天,饿得半死不说,还一身油烟的,就这么埋汰也拍了。
这是何家班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大团圆,师父坐在镜头正中央,怀中抱着梁晖十个月大的儿子,秋秋坐在他膝盖前,他的左边坐着老大师妹夫妻,右手坐着老三老四,后面一排依次站着五六七二这四个徒弟。
何师父觉得自己能一口气吊到今天,就是在等这一刻。
“哎呀真好,今年过年总算换桌新鲜菜吃了。”祝骁一上桌就迫不及待夹了口菜喂给自己女儿,“总算不是长东爱吃的那几个菜来来回回了。”
“有的吃你就闭嘴吧。”梁晖没忍住塞他的话,“搞得像这么多年你煮过一个菜一样。”
天黑透以后,何家班又演绎起老传统“抬靶上戏”,林长东从来没有在这里过过年,他不知道班里有演话本这个传统,总之他上去往挂着字儿的草靶射了一箭后,莫名其妙就被要求演上吕布了。
差不多十点这样,饭桌就撤了,这个点的温度仅有五六度,进屋烤火看个春晚打两副牌最合适不过。
但张流玉和林长东没进去,他们挨在廊道里放了几根祝骁买给秋秋的小烟花,张流玉又给林长东舞剑看。
林长东在这之前一直以为张流玉屋里那把佩剑是个装饰品道具什么的,结果却是开过刃的真东西,而张流玉的剑法也是扎扎实实的真本事。
银白色的长锋在他手里软如衣袂发丝,每次挽花都抽着强劲儿的风,林长东看得佩服也看得痴迷,若不是天太冷张流玉穿得厚了些,林长东觉得那扭动的腰肢肯定也是柔软无比的。
他问对方怎么还会这个,张流玉说是师父教给他,是留给他以后吃饭的本事。
零点时,世界通天连地的都响起了烟花炮竹声,林长东准备带张流玉上楼看烟花,结果师父却把他们叫到一块发了红包。
师父时至这会儿都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他甚至都把存了十几年的积蓄拿出来分给了大伙儿,又一一嘱咐了不少话。
师父说得很是沉重,好像明天就要离开一样,结果第二天他还要更加精神,甚至还去看了镇上的新春运动会。
这新春运动会是上头组织举办的新春集体活动,何家班早在半个月前就报名了,林长东也不懂比赛内容是什么,懵头懵脑的也跟着去了。
张流玉没上场,而是跟着师父在观众席看他们比赛,不过今天的风头几乎都被何权青抢了去,因为这运动会评委席上坐着他相好的父母。
运动会下午就结束了,林长东跟着张流玉还有师父去打印店取了昨天拍的相片,师父看着挺满意,还在覆膜前,亲自在相纸上题笔了一句话。
回到班里后,林长东马上就去将挂在堂屋墙上的那幅旧全家福拿了下来。
这旧照片是四年前拍的了,相纸里的画面站位和昨天新拍的一样,只是后面那排没有周通,而张流玉的身边也只有一张空椅子。
林长东将这旧照从相框里拆出来,又把新的替换上装好再挂到墙上。
“门前好景在,何家七郎回。”
林长东身后传来二哥的声音,“你写的?”
“不是。”林长东的注意力还在手中的旧照片,在那张空椅子上,“师父写的。”
“这样。”二哥点点头,又看了看四周,“长东。”
“嗯?”林长东回神。
二哥再确认了一遍张流玉不会马上进来后,他压低声音说:“前面班里来了个电话,好像是……你家里的。”
二哥这番话让林长东焦虑了一晚上,他不敢马上告诉张流玉,时刻都忍不住关注门外的动静。
不过这一晚什么都没发生,直到第二天早上何家班的大门被好几辆车堵死,他的温柔乡大梦才彻底清醒。
这时候的张流玉还没醒,是何权青来敲门说他家里人来了,林长东那悬了一夜的心才彻底摔下去。
他没敢惊醒枕边人,套了衣服就先出去了。
一开始他很着急,后面接近何家班大门还有几米的时候又走得很慢。
他想着这扇门外会是谁,是头发花白的父母,还是严厉的大姐,总之无论是谁,他都还没有做好面对的打算。
然而他的猜的一个都没中,门外站着的只有他的舅舅蓝锐刚。
他刚刚踏出何家班的门槛,走下门阶,林长东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他舅舅就马上甩了一耳光怒斥道:“二十九岁的中校当真是厉害!还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给我拿下!”
【作者有话说】
通知:明天有事调休,周六不更周三更。
师父写的那句话,早在陈桥下的时候本来是准备作为师父的绝笔用的,但是当时没舍得让师父下线,就没用上了……
第56章 舅舅回来了
“我自己走!”林长东喊说,“我会回去!”
蓝锐刚已经对这个外甥失去全部的信任了,他仍是要人向前把林长东擒住押回去,这时师父却出面拦在了中间,说是好歹给他们道个别的时间,林长东也赶忙说自己还得收拾东西。
不过人真要跑也没那么简单,蓝锐刚也才同意了让林长东回去取东西。
但他的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随便拾掇一下就能走人了,只是……
林长东进自己屋前抹了抹脸,把脸上的苦闷都抹干净后他轻推开房门,发现张流玉还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他走近过去看了看,眼睛还是闭着的,还有一小截香肩裸露在被子外,昨晚完事他们没有把衣服穿回去,都只穿了底裤睡,林长东轻手将被子掖好后,又蹑手蹑脚的收拾起行囊和穿衣服。
不过他在屋里转了两圈,怎么也没有找到他那顶零七式藏蓝大檐帽,这时林长东感觉到床上的人似乎有动静,他便先放下了手中的事。
“醒了?”林长东摸摸床上人的发梢,又拿过一件单衣准备给张流玉套上。
“流玉,来,把衣服穿了我跟你……说个事。”
林长东伸手将人扶起,结果对方又缩紧了自己并不配合他的动作,他掀开被子就要把人捞起来,结果却见自己的帽子此时就牢牢被张流玉抱在怀里。
张流玉背对着他,纤瘦的肩膀微微抖动,细小的哭声也没再藏住,林长东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他把被子盖回去,并直接用被子将人卷着抱起来。
他给对方将脸上的碎发拨开,又擦了擦眼泪,张流玉紧抿着嘴,努力克制着什么。
“冷不冷,嗯?”林长东用唇鼻蹭了蹭对方的脸蛋,“我给你穿衣服好吗。”
张流玉不吭声,只把脸埋进对方脖子里,林长东这会儿真是说不出任何一个关于自己要离开的字眼。
他抱着人,用拍背亲脸捋头发的动作将人勉强安抚下来后,才给对方套上的衣服。
林长东给人穿完衣服,又突然去摘自己衣服上的胸标臂徽等,他将这些东西妥善收好,什么也没说的直接将身上这套常服脱了下来再整体叠好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接着才去换上昨天跟何权青借来的衣裳。
张流玉见状,立马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他用小臂擦了擦眼泪,很是自然的就过去给林长东打点起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