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捞男丢球跑了(29)

2025-12-27

  被那帮工友联合起来耍骗,时钦越想越难受,鼻音浓重地嘟囔:“我没偷钱……”

  迟砚知道时钦不可能偷钱,只是他毫无哄人经验,尤其对象是这位不好惹的少爷,从前稍不顺心就能闹个翻天覆地,现在哭这么委屈,反倒让他不知怎么处理。

  他斟酌字句中,就听时钦尾音又染上哭腔,哽咽着给他蹦出一句:“我赌钱输光了,好惨啊。”

  迟砚:“……”

  纯属自己作的。迟砚不意外。

  “我以前,一晚上就能赢一百万。”时钦吸着鼻子,不忘炫耀自己的风光史,“还去澳门……”似乎触及了什么不快的回忆,他瞬间收声,只剩含糊的碎碎念漏出来,“我好惨,好惨啊……”

  “嗯,看得出来。”迟砚说。

  驾驶座上,凌默算是看透了。只要挨上这个叫时钦的,迟砚那套冷静自持的准则就全面失灵。人变得反复无常不说,还不解风情,多好的哄人机会不把握,把天往死了聊。

  “嘴好疼,鼻子也好疼……”时钦闭着眼喃喃,眼皮费力地掀了掀,又沉沉合上,似乎只要把疼喊出来,痛楚就能减轻几分。

  闻着迟砚身上熟悉的香味,他含混不清地唤了声:“周砚……”

  “嗯。”

  意识像退潮般一点点流走,时钦窝在安稳的怀抱里忘了要说什么,连日积累的疲惫终于将他压垮。他听不见雨声了,只觉得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彻底坠入黑暗前,仍委屈地哼出一句:“好疼啊……”

  直到怀中哼声渐弱,被平稳的呼吸取代,迟砚才在红灯亮起时,低声让凌默递来纸巾。他托住时钦的后颈,将人仰靠在自己臂弯里,用纸巾极轻地擦着他鼻下与唇周干涸的血迹。

  时钦的嘴角破了道小口,半张脸红肿不堪,连唇齿间都凝着血。

  美好的事物,总引人想要亲手摧毁。

  迟砚静静注视着时钦的脸,既可怜又活该,伤得狼狈,却漂亮依旧,从前那股宁折不弯的傲气,终究是碎了,只是……碎得还不够彻底。

  “凌默。”

  凌默刚应下,迟砚的指令已清晰落下:从体温计、退烧药,到棉签、碘伏、创口贴,再到里外全套的换洗衣物,逐一交代得细致入微,连时钦的尺寸都特意报了一遍。

  “好的,迟总。”

  想起赵萍之前提过时钦发烧后的状态糟糕,迟砚说:“退烧药,液体和片剂都备上。”

  “行。”凌默心下稍慰。孩子哭了才知道奶,早干什么去了?好歹是奶了。

  -

  一进酒店没多久,时钦果然发起烧来。

  小泥人浑身脏兮兮,连带迟砚也蹭了一身泥。他原想先给人简单冲干净送床上去,架不住时钦烧得糊涂,才脱个裤子就黏着他哼哼唧唧地闹,死活不配合,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颠三倒四的胡话。

  迟砚转身去卫生间给浴缸放水,不过两分钟,外头就爆出哭爹喊娘的号啕。他快步出来,见时钦蜷在沙发里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喜庆带“福”字的红内裤松垮地挂着,一双细白的腿在抖,再往下,是只脏得不成样子的脚丫,脚底板通红,上面横着几道被碎石划破的血痕。

  “妈……”

  时钦嘶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时蓉被惨白的床单卷走,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冰冷的小盒子里。

  迟砚拿来纸巾,三两下揩净时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直接把人抱进卫生间。这回任凭时钦怎么扑腾哭闹都无济于事,迟砚没再纵容,强行将他剥得光溜溜,往没填满水的浴缸里一放。

  结果时钦一身软骨头,根本离不开人。迟砚转头拿个毛巾的工夫,身后就传来“扑通”一声闷响和水花乱溅的动静,也是没料到这傻子能一头栽进水里把自己呛着。

  “咳,咳咳咳……好疼,呜——”

  真够能哭的。迟砚又一把将人捞出浴缸,时钦湿淋淋地栽进他怀里,咳得眼泪直流又哭上了,主动往他身上贴,胳膊甚至主动抱住他,哭着喊了一声“爸”。

  迟砚:“……”

  时钦后悔没见到亲爹最后一眼,哭了好一会儿才收声,像是恢复了些许意识,他抬起双朦胧的泪眼,茫然地望着迟砚。

  “别再闹了。”迟砚低头,鼻尖几乎蹭上他的,“老实洗澡,再闹我抽你。”

  “操你大爷……”时钦红着眼睛骂了句。

  迟砚:“……”

  最终这澡也没洗成。

  时钦浑身滚烫,没清醒多久又迷糊过去。迟砚一通忙活全是白费,只能把人抱回床上,用冷水浸湿毛巾,给他从头到脚擦了一遍身体降温,连那头脏兮兮的短发也仔细擦了擦。

  等凌默先把药送过来,体温计一测:38.9℃。

  高烧。

  在迟砚眼里,时钦的脑子从来就算不上聪明,偏偏喜欢自作聪明。

  多年不见,这少爷比以前更笨,再烧下去应该会变成傻子。他没耽搁,利落撕了张退热贴摁在时钦额头,接着按剂量倒好液体退烧药,手臂一揽将人搂起,掐着下巴逼他张嘴,把药灌了下去。

  喂完药,事情却没完。迟砚拿起碘伏,掀开被子,将时钦身上大小伤口一一消毒。擦到受伤的脚底板时,一看那参差不齐、像被狗啃过的指甲,忘了让凌默买指甲刀。

  等一切弄妥,他才得空去冲了个澡,换洗衣物还没送到,只能暂时裹上浴袍。

  迟砚在沙发上坐下来,刚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就听见床上传来细微的哼哼。抬眼看去,时钦正蜷缩着发抖,眉头紧皱,脸上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

  他起身过去,伸手一探,额头依旧烫得吓人,胡话也又开始了。

  “爸……”

  迟砚已经查出来,时钦父亲韩贤,七年前因贪污受贿,跳楼自杀;母亲时蓉,六年前患癌病逝。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韩武,早在韩贤自杀前,就随生母移居美国。

  时钦被孤零零地留下。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可依靠的人。

  但迟砚真正想弄清的,是时钦切断与过去的所有联系,隐姓埋名,把自己活成这副模样究竟在躲谁?看他那样惧怕警察,迟砚隐隐感到,恐怕不是在“躲人”那么简单。

  重新洗了毛巾,迟砚掀开被子,帮时钦从头到脚又细细擦了一遍身子降温。见时钦仍止不住哆嗦,他静默注视片刻,随即脱下浴袍上床,将人整个揽入怀中,用体温为他驱寒。

  看着能吃,瘦得这样硌人。

  不过片刻,胸前传来细微呜咽,迟砚低头,发现时钦在无意识地哭。他抬手抚上对方后脑,轻轻揉了揉,掌心继而顺着瘦弱的脊背一下下抚拍。谁知这安抚反让哭声更大,时钦胡乱喊着“爸”,又呜咽着唤“妈”,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听着断断续续的抽泣,迟砚又处在被凌迟的痛楚中,他缓了缓,低低唤道:“小钦,不哭了。”只一声,胸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哼唧着使劲儿往他怀里拱,哭得更凶了。

  迟砚:“……”

  有那么几次,迟砚想问时钦,左脚是怎么伤的。他知道时钦不会回答,他也不会再问出口。

  待怀里人渐渐安静,呼吸趋于平稳,迟砚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凌默发去消息。

  ……

  时钦睡了沉沉一觉。

  他费力眯着眼,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几点。朦胧视野里晃着一道白花花的身影,浑身的疼痛与无力感折磨着他,脑子里还走马观花地闪过无数混乱画面,这滋味……像快要死了一样。

  不会是下地狱了吧……

  那白花花的,是来接他的牛头马面……还是天使?

  时钦不想死。

  身体却软绵绵地往下沉,使不上半分力气。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恐惧死亡。他拼命想要睁大眼睛,生怕这一闭眼就再也醒不过来,只能在朦胧中死死追着那点模糊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