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席追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闻潮声,你是怕室友发现我的存在,还是你又打算躲着我了?”
“不是的,我只是太累了。”
闻潮声否认,话说到最后却没什么底气。
席追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许久未见的回避,心里不太安乐,“还是因为常鸣?”
他总觉得,自从对方出现后,闻潮声和他之间又产生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持续的头疼减缓了时间的流速,面对席追的询问,闻潮声只觉得每一秒都在愧疚和煎熬。
“席追,我今晚实在太难受了,我们另外找时间再好好聊,行吗?”
他早已经打算尽可能地和常鸣划清界限,只是没料到会有今晚这一出意外插曲。
闻潮声承认自己是被常鸣严重影响了情绪,继而造成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但他也是真的需要时间去理思路、想对策,然后才能更勇敢、更坚定地向着席追奔赴。
“……”
明知道闻潮声有逃避、有隐瞒的成分,但席追还是不忍心逼问,“好,我给你时间。”
如此煎熬的六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何况,他明天确实要赶完帝京参加百花奖电影节,加上已经安排好了采访之类的通告,来回少说需要四天。
但席追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没问题吗?要不,你还是跟我一块回去?”
闻潮声勉强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别担心我了,快快和老大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你明天好好去参加电影节,不要有负担,无论拿不拿奖,你都已经很优秀了。”
席追收到他的鼓舞和关切,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些,“好,那你今晚早点休息,等我从帝京回来再聊。”
“嗯。”
席追目送闻潮声上了楼。
直到对方所在的那扇窗户里透出了光亮,他才让前排的司机老张开车离去。
路旁的灯光一阵又一阵地掠过了车厢。
昏暗中,席追露出鲜少示人的凌厉,那些被压住的疑问、没能想通的矛盾通通冒了出来。
闻潮声不愿意说,不代表他不可以私下去查。
六年前,重伤初痊的席追面对突然性的分手,感性占据了理性,以至于一直没有找准真正的切入点。
如今不一样了,一切的怪异都指向了“常鸣”这号关键人物。
席追拿起自己的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微信电话。
不过四五下的滴声等待,屏幕那头就传来了冷冽低沉的询问,“喂?”
“照野。”
席追直呼发小的名字,开门见山地请求帮忙,“你在国外的人脉多,能不能帮我查点事情?”
沈照野难得听到席追有事请求于他,不带犹豫,“你说。”
……
房间里的灯光一亮起,黑老大就从笼里面钻了出来。
它欢快地扑棱着翅膀迎接闻潮声,“欢迎回家!想你想你!”
闻潮声揉了揉爱宠的小脑袋,“黑老大,今晚就不陪你和快快玩了,我很累,要休息了。”
黑老大看出闻潮声低落的情绪,难得没有调皮。
闻潮声面无表情地进了浴室,简单洗漱过后,他又一次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了自己藏得很好的分装药袋。
房间里没有饮用水了,闻潮声也没有力气去烧开水,只好干巴巴地咽了下去。
熟悉的苦味蔓延,一路延伸到了心里。
最后的一点精力终于跟着消耗殆尽,闻潮声关了灯上/床,在黑暗中彻底将自己蜷缩在了被子里。
药效逐渐发作。
不但没有扼制身体里泛滥的痛苦,反而将他拽入了潮湿又泥泞的噩梦里。
闻潮声再次梦见了常鸣高坠时的场景,梦见了对方自/杀割/腕的伤口,浓稠的血流一地,红得近乎遮蔽双眼,让他渐渐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咚——咚——咚——
闻潮声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重的心跳和脉搏,逐渐幻化成了定时炸弹里的倒计时音,一下重过一下。
强烈的绝望侵略着他本就不堪一击的神经,直到最后那声——
砰!
闻潮声猛地惊醒,冷汗溢满了额头。
窗帘缝隙里的夜色依旧浓郁,离天亮似乎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他不仅没有得到充沛的精力,而且还有种透支过度的疲惫。
闻潮声将小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深深地吸了好几口,被子里残留的那丝气息成了此刻唯一的“精神药剂”,一点点地发挥了作用。
闻潮声不敢再让自己回到噩梦里去,僵持着没睡。
他看着缝隙里的昏暗逐渐染白,直到超负荷的身体无法支撑、筋疲力尽地陷入了二次睡眠。
…
门外传来一阵模糊的聊天声。
闻潮声的意识悠悠转醒,头疼还在作祟,许久没有得到滋润的嗓子也干得难受。
他忍着这点不舒服起了床,想要先看看现在是几点,结果一摸自己的外衣口袋,两边扁平,空空如也。
“……”
手机呢?
是昨晚落在杀青宴上了?
还是不小心掉在了席追的接送车上?
闻潮声没来得及从自己空白的大脑里搜寻到答案,紧闭的卧室门就响起了敲门动静,“闻先生,你在里面吗?”
“……”
闻潮声听见这声略微熟悉的声调,一怔。
对方还在敲门询问,“闻先生?”
闻潮声只好随手披上了昨晚的外套,走近解锁,很有安全意识地只留了一条门缝查看,“请问你是?”
“哦,我是房东。”
外门站着的是一位很时髦的海市老阿姨,笑容和蔼,“我们之前都是在微信上对接的,新年快乐啊。”
闻潮声反应过来,彻底打开卧室门,“林阿姨你好,新年快乐。”
他不确定地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房东将手中的礼盒递了上去,解释,“给,这不,一大早就有人联系我,想要看看最左边空置的房间,我想着正好方便,就顺手给你们其他三户带了点年节礼。”
闻潮声有些意外,“谢谢。”
话音刚落,边上的房间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滚动声。
紧接着,一阵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林阿姨,我觉得你这边间很不错,不过,如果我真要租的话,到时候可能得添加一点辅助设备,您不介意吧?”
“……”
闻潮声看见轮椅上的常鸣,只觉得周围的环境在一瞬间变得扭曲。
突然出现的耳鸣掩盖了周围的所有动静,他听不清眼前的两人又交谈了什么,直到房东和蔼可亲又冲着他笑,“那敢情好啊。”
滋——
电流声缓了下来。
闻潮声勉强听见了房东的声音,“原来常先生是闻先生介绍过来的?那我就不担心了。”
“要是常先生真住下了,你们彼此也能有个照应,房租这块好商量。”
“谢谢林阿姨。”
常鸣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一贯礼貌开朗,“房子我已经看过了,我再考虑一下,过两天再给您答复?”
房东很爽快,“没问题。”
“林阿姨,我就不和你一块下去。”常鸣不打算走,看向闻潮声,“我和他聊两句。”
“行,你们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