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追沉住气,“下车吧,我给你拿行李。”
“嗯。”
闻潮声已经托宋雪兰给他提前寄出了一批行李和设备。
这会儿,他只有带去横城的那一个小行李箱,没什么重量,连同滚轮在地面发出的声音显得轻飘飘。
或许是因为到了初夏,地下停车场有些湿热。
常年闭塞的空气里混合着太多汽油和尾气的味道,闻久了,闻潮声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行李把手,勉强下定决心,“席追,航站楼太多人了,你别送了,我自己坐电梯上去。”
近期席追的人气飙升,出门已经有了会被认出来的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送到最后还是要分别的。
“……”
席追沉默着,没有接话。
以往不是闻潮声送他出国,就是闻潮声接他回国。如今,两人的身份突然对调,他才延迟地感受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趁着四下无人,闻潮声鼓起勇气主动牵住恋人的手,像是承诺,“最多五六个月,很快的,等电影拍完,我就回来。”
席追低头要了一个短暂的吻,“好,我等你回来。”
一分钟后。
半透明的电梯车厢逐渐上升,将闻潮声的身影彻底带离了视野之外。
席追沉默地站着,整个人陷在一种没有缘由的空洞和迷茫里,内心深处像是有什么随着对方的离去一块抽空了。
直到几个月后,重伤初醒的他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分手消息,在荒唐又恍惚的巨大冲击中地意识到——
这种“空洞”是源于灵魂深处的预警,是命运给予的暗示。
原来早到这一刻,他就已经毫无防备地失去了最珍视的东西,在这个看似平凡而寻常的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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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卡!
小可爱们,可以回顾前五章咯~下章切回现在进行时!(后文会挑合适时机去讲明这六年发生了什么~)
第37章
黑车在夜色中疾驰。
两侧的高楼霓虹璀璨, 偶尔穿透了梧桐层层叠叠的缝隙,散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一秒亮, 又一秒暗。
闻潮声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 将熟记于心的过往又翻出来回忆了一遍,他偏头靠在车窗上,不敢去看正在开车的席追——
说好的五六个月,眨眼却是五六年。
任谁遭遇到了这种事,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
这些年,闻潮声曾无数次在梦里回忆、沉沦于过去的点点滴滴,又在梦的尽头绝望于现实的无奈和残酷。
他不止一次肖想过和席追重逢的画面,却唯独没想到今晚的自己会冲动到失去理智、提出那近乎荒唐的要求:
“你陪我一个晚上。”
“就是你想的那种, 陪我上床。”
但更在意料之外的是,席追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他的提议,并且将他带上了车。
这一路上,闻潮声都陷在现实和过往的恍惚中, 他不想去追问所谓的目的地,甚至宁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直到车子驶入了独栋的私家车库,耳边又一次传来没什么感情的称呼:“闻导。”
“你现在要是酒醒了、后悔了,还可以直接走。”
“……”
闻潮声渐渐回神,对上席追那双深沉到略显冷酷的眼眸,本已负荷过重的心脏瞬间紧缩了一下。
他以前酒量很差, 两三杯啤酒都能干倒, 喝醉后的行为举止会变得相对大胆,但醒来后又会彻底断片。
刚才在餐厅包厢里,闻潮声喝了两杯不到的香槟。
想来在对方看来,那句石破天惊的“上/床”不过是醉酒后的又一次胆大妄为。
闻潮声哽了一下发堵的喉咙, “我没醉,也、也没后悔。”
这些年,他偶尔会借助酒精麻醉自己,酒量有变好了一点,醒来后已经不会彻底断片了。
“……”
车厢昏暗,笼罩着席追的脸,也掩住了他眸底的晦暗探究。
难捱的沉默蔓延几秒。
闻潮声不敢动,等待着对方的发号施令。
“下车,跟我来。”
最终,席追率先打开了车门,往车库的侧门走。
闻潮声盯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噩梦里积年累月的惶恐深入骨髓,他连忙下车去追,却在跟上席追后,又小心地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
车库在负一楼。
席追直接带着闻潮声进了电梯。
闻潮声始终垂着目光,视线无意识地缠上了席追的手,晃过一丝渴求。
好想牵手。
闻潮声的指尖动了动,没有勇气,也没有时间。
电梯在二楼停了下来。
席追迈了出去,左拐,打开其中一处的门,“这间浴室给你,柜子里有浴袍。”
简单却直白的一句交代,听不出多余的感情。
闻潮声牙关紧闭,勉强挤出一句温顺的应答,“好的。”
席追没再交代其他的,反而转身进了隔壁的卧室,冷酷地关了门。
关门声撞得闻潮声耳膜发麻,他确认对方没有要开门返回的迹象,也迅速地走进了浴室,第一时间打开了淋浴器。
刷拉——
足够强劲的水流声回荡在浴室里,足以覆盖异样。
身体的不适达到了巅峰,多一秒都无法忍耐。
闻潮声再也藏不住生理性的反胃,弯腰跪在马桶前吐了个昏天黑地。
他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空落落的,再用力也只有一溜的胆汁和酸水,吐到最后,整张脸都煞白了。
“……”
闻潮声怕耽误时间,不敢休息。
他拖着无力的身体起身,漱口、洗澡,听话地从柜子里拿出了浴袍换上,意料之外,尺码还算合身。
浴室里水汽弥漫,蕴得闻潮声眼角发红。
他看着自己换下来的衣物,犹豫了两秒,还是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分装的药片,迅速拆袋,将它含在了舌头底下。
熟悉的涩味蔓延,闻潮声对于这份苦却无动于衷,只是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甚至还将苍白的脸颊拍出一点儿作假的红意。
闻潮声不想让席追看出任何端倪,他想以“正常”的样貌出现在对方的面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未上锁的浴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咔哒”一声响,灯光瞬间熄灭。
闻潮声的反应显得有些迟钝,还没来得及抬眼,后面的身影便迅速笼罩过来,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将他扣押在洗手台上。
——嘶唔。
身上轻薄的浴袍起不到半点缓冲的作用,就磕上了硬邦邦的台沿,有些生硬的疼。
闻潮声闷声忍下了这点痛楚。
仅有的几缕光线从外面走廊透入,透过面前的镜子,他勉强看清了身后那张冷峻的脸。
席追也在通过镜子看他,闯进浴室前的那点担心早已经消散。
此刻,那双深棕色的瞳孔深处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审视,恨不得将怀中人彻底看穿,“大半天不出来,这是又打算当缩头乌龟、打退堂鼓了?”
略微有些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侧,闻潮声敏感地缩了缩,“我没有。”
心跳又一次变得猛烈,他企图从席追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但刚一动弹,身后人就将他锁得更紧了。
“没有最好,毕竟现在不是六年前,我没那么多时间陪着闻导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