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追听见闻潮声的回答,暗松一口气。
但他看向星海记者的眼神陡然变得冷锐起来,连带着语气也低沉了下去,“这位记者朋友,你现在可以坐下了。”
“……”
这位娱记还想要继续追问,但对上席追投来的眼神,心脏没来由地一颤,他只能悻悻地坐了下去,硬生生吞下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恶意。
能受邀参加的媒体娱记基本都是职场老油条,在场有不少人曾经都采访过席追,知道他是很留情面的那种演员。
但这会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席追存了气性、摆明是在护着闻潮声,于是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敢再对后者提出尖锐刻薄的问题。
终于,采访环节有惊无险地结束。
闻潮声跟着众人走回了后台的休息室,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席追跟了上来,“还好吗?”
“嗯。”
闻潮声微微颔首。
娱记们的提问都留了余地,也没出现他最害怕应对的那个问题。
下一秒,闻潮声背包里就响起了一阵来电震动,他摸索出自己的手机,在看清微信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骤然色变。
席追敏锐地察觉到闻潮声骤然紧绷的情绪,下意识地追问,“怎么了?谁……”
打来的电话?
还没问完,闻潮声就已经打断了,“没什么。”
他急忙将手机往自己的身前一贴,很不自然地挡住了屏幕,“我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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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闻潮声站在剧组无人的隐秘角落, 颤抖地握紧了手机。
“闻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你知道的,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要是你骗了我的话, 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阴郁的警告声从电话里面传来,十月的太阳晒在身上, 但闻潮声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寒。
过了好几秒,他才勉强挤出一声回答,“我知道。”
“嗯,那我就不打扰你啦。”电话那头的语调迅速变化,显得体贴又乖巧, “闻哥,新戏加油,我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
下一秒,闻潮声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栽去, 后背猛然撞上了粗糙的建筑外墙,隔着浅薄的短袖布料,墙面上凸起的颗粒感硌得他生疼。
“……”
心悸、耳鸣以及躯体化的颤抖,在这番疼痛的加持下来得更加猛烈。
闻潮声今天早起就已经按时吃过药了,这会儿口袋里没备任何应急药物,他只好顺着墙面滑坐下来, 咬紧牙关扼制着自己的异样——
不能倒下, 下午还要拍摄。
现在也不能回去,否则太容易被席追看出端倪。
闻潮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双手交叉环抱着,尝试给自己一些微不足道的温暖。
体内盘踞的痛苦像是一把经年未磨的钝刀, 正在一点点地割据着他本就破碎的灵魂。
撑下去,撑下去,撑下去……
盘旋在脑海里的唯一指令起了迟缓的作用,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冷落的手机再度来电,震开了闻潮声混沌的思绪。
他本能地打了个冷颤,目光失焦地接通,“喂。”
“小声。”
比崩溃先到来的,是妈妈的呼唤。
闻潮声像是在高坠的边缘被拉回,茫然间就已经坠下了眼泪。
“喂,小声?有声音吗?你有在听吗?”
“有的。”
闻潮声回过神,极力隐藏自己的真实情况,“妈,我在听。”
即便如此,屏幕那头的宋雪兰还是一秒觉察出了不对劲,“你声音怎么哑了?”
“没有,今天有点忙,没顾得上喝水。”
闻潮声怕宋雪兰继续追问下去,转移话题,“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我刚看见你新电影的采访片段了。”宋雪兰停顿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提及,“你爸爸他……也看见了。”
闻潮声沉默几秒,“嗯。”
这些年,父子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几乎断了联系。
宋雪兰倒是还能通过微信联系上闻潮声,可惜隔着手机屏幕,很多话终究无法说透,母子之间也缺失了往日的密切和亲近。
屏幕那头的宋雪兰明白这份难以消弭的隔阂源于何处,叹了口气。
“小声,当年的意外谁都不想要发生,虽然你爸爸的做法有点强硬,但他是真的在为了你考虑,你不能在那个人身上耗一辈子。”
“妈,别再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闻潮声有气无力地打断,嗓子里涌出化不开的苦涩,“你知道的,横在我和爸爸的之间不止那一件事。”
“你新电影的男主……”
宋雪兰本来想采用迂回的问法,但话到嘴边,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你和席追怎么样了?”
“席追是今兆特意找来拍电影的,我和他之间只是导演和主演,等拍完这部戏就会和分道扬镳。”
这番话在闻潮声的心里过了很多遍,熟练得有些麻木。
他停顿了一下,言不由衷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爸也大可以放心,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其他的。”
电话还通着,可母子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闻潮声的思绪有些放空,他想起了这六年以来的种种,像是一团乱麻缠绕在心头。
关于席追的,关于父母的,也关于他最不愿意提及的那场意外,以及他被那场意外彻底改变、打乱的人生。
过了好一会儿,宋雪兰才换了个话题又开口,“小声,妈妈看你瘦了不少,我找时间去横城看看你,好不好?”
这些年,闻潮声一直待在国外,别说是外人,就连宋雪兰见他的次数都有限。
“不用了。”
闻潮声一如既往地拒绝,也撒了谎,“妈,我过得挺好的,每天都在按时吃饭,你不用担心。”
“……”
大概是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难过,他终究还是心软表态,“等电影杀青,我有空就回帝京找你,好吗?我下午剧组还要忙,得先挂了。”
宋雪兰有些舍不得,“好,那就不打扰你了。”
趁着电话挂断前,她实在没忍住低喊了一声,“小声!”
“嗯?”
“妈妈一直很爱你,你要好好的。”
“……”
冷到麻木的心脏,在这一刻被母爱包裹着渐渐回温。
闻潮声拼命忍住哽咽,“嗯,我知道。”
电话挂断。
闻潮声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腿像是灌了铅,有些麻。
他步伐缓慢地就近找了一个洗手间,强撑着精神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这才返回到了片场。
首日的第一场戏安排在下午。
这会儿正值午餐点,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吃盒饭。
闻潮声还是没什么胃口,只身走回了最里间的休息隔间,一推门,他就对上了沙发上的熟悉身影。
席追已经换下了开机短袖,却还坐着没走。
他抬眼,定定地看着闻潮声,“回来了?”
明知道不应该越界,明知道没有资格多管闲事,但在闻潮声离开后,席追还是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