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周子斐的吻轻柔地落在盛嘉发间。
“你只需要把心里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周子斐既心疼怀中人的挣扎,又难以抑制对余向杭的憎恶。
那个人曾亲手为盛嘉描绘幸福的图景,又毫不犹豫地将其打碎,如今怎敢奢望重来?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盛嘉卸下所有负担,将那些年积压的委屈尽数倾吐。
盛嘉沉默着,将整张脸都埋进那片温暖之中。
对余向杭,他怎么可能没有怨恨。
只是那些尖锐的话语,真的能够说出口吗?
长久以来,他早已习惯在余向杭面前隐藏真实的自己,即使离婚后的这几个月,心中有再多的愤懑与不甘,他也始终选择沉默。
但这一次,他不想再继续沉默下去。
余向杭确实做错了,确实深深地伤害了他,辜负了他的真心。
他要让对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
-
收到盛嘉消息的瞬间,余向杭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喉间压抑着一声险些冲破而出的欢呼。
他紧紧攥着手机,心想:太好了,盛嘉终究还是愿意见他的,终究还留着一线希望。
顾不得脸上那日与陈乐康扭打留下的青紫伤痕,他匆忙整理了下自己便夺门而出。
推开那间约定好的包厢门时,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在了那个坐在柔和灯光下的身影上。
盛嘉的头发比上次见时稍长了些,脸颊也丰润了几分,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暖黄的光线落在他温润秀致的眉眼间,宛如一幅静默的画,听到门口的响动,他平静地抬眼望来。
“坐吧。”
盛嘉的声音没有波澜,他将一杯倒好的水推向桌子对面那个离自己最远的位置。
“盛嘉……”
余向杭喉头干涩,试图开启话题。
“那天我遇见陈乐康了,他是——”
“我知道。”
盛嘉平淡地打断了他,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余向杭没来由地心慌。
“他是你当初的出轨对象,也是我的亲弟弟。”
听到盛嘉如此直白、不加掩饰地说出这一切,余向杭心头猛地一沉,不安如潮水般涌来。
“余向杭,我今天来见你,是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个彻底的了断。”
“也许过去我说得不够清楚,也……始终顾忌着从前的情分,没有真正说出我心里的想法。”
“盛嘉!”
余向杭急切地打断他,声音因慌乱而发颤。
“我知道我错了,我做了太多混账事,伤害到了你……可、可我不是有心的!”
说到一半,余向杭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看见盛嘉望过来的眼神,那目光里没有丝毫动容,只有一种近乎荒谬的、如同在听什么天方夜谭般的意味。
似乎正在朝他无声地反问:“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喉结滚动,硬着头皮继续,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眼眶阵阵发热。
“我只是想知道你还爱不爱我,当时我只是想试探你……我们、我们重新回到过去,好不好?”
我们回到过去好不好?
回到那些相互依偎、眼中只有彼此的岁月。
我们还能不能重头再来?
余向杭透过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盛嘉的脸,试图从这张依旧秀丽的容颜上,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软或犹豫。
然而,什么都没有。
盛嘉沉默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伸手握住桌上的水杯,轻轻啜饮了一口,那天然微翘的唇瓣被水色浸染得湿润光亮,依旧如同往昔般,带着一抹天生的、让余向杭曾为之心动的温柔笑意。
可紧接着,从这双唇中吐出的话语,却让他如坠冰窟。
“第一次发现你出轨那晚,我睁着眼直到天亮,反反复复地想,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余向杭,你以为我要的是什么?是富贵,是体面?”
盛嘉曾经爱余向杭的方式里,始终藏着这样一个卑微的期盼,那便是渴望有人能这样爱他——
无论他如何笨拙,怎样任性,都能被全然地接纳与包容。
每当看见余向杭脸上绽开笑容时,盛嘉总会恍惚地想:
原来被爱是能让人幸福的。
既然这样,只要有人愿意这样爱他,他也一定能获得幸福。
可他付出的爱,从未得到同等的回应。
将自己对“被爱”的渴望,寄托在“去爱”的行为上,何尝不是一种饮鸩止渴?
盛嘉静静望着余向杭,神情如水般沉静,那不再是最初刻意的回避,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源于心底最深处的不在意。
“我告诉你,从始至终,我唯一想要的,不过是结婚那天我说的,一个安稳的家。”
余向杭搭在桌面的手指猛地一颤,不祥的预感如潮水漫上心头,他几乎要惊慌地打断盛嘉,求他别再说下去。
可盛嘉依然一字一句,清晰而平静地说了下去:
“但先毁掉这个家的人,是你。”
“而我也已经不想再回到过去了。”
十年相恋,六年婚姻,如今回望,盛嘉心里竟已泛不起半分涟漪。
他记不清具体是从哪一刻开始死心的。
或许是在发现余向杭出轨后,那无数个辗转难眠的长夜,或许是在对方日复一日的冷漠与忽视中,又或许,是在余向杭一次次地告诉他“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爱你”,让他长久地活在自我怀疑的阴影里。
爱意从来不是顷刻间崩塌的。
它更像一尊被置于桌沿的瓷器,在一次次不经意的碰撞与摇晃后,终于坠地,碎裂成再也无法拼凑的残片。
人与事皆成过往。
直到此刻,他能如此平静地将这一切说出口,盛嘉才恍然发觉,原来在远比想象更早的时间里,自己早已悄然松开了手。
“盛嘉……”
余向杭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
他张了张口,试图像从前那样,用言语挽回什么,最终却只是徒劳地重复着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
来时那份自以为坚定的确信,在此刻彻底瓦解,消散无形。
他终于清晰地认识到,盛嘉再也不会回来了。
……
……
短短半小时的对谈,却仿佛抽干了余向杭所有的精气神。
他双颊深陷,眼下泛着青黑,整张脸上笼罩着一层枯槁的灰败。
“我走了。”
余向杭站起身,声音轻得像叹息,目光仍不舍地投向座位上正专注回复消息的盛嘉。
盛嘉闻声抬眸,视线在他脸上短暂停留,语气平静无波:“好,我就不送了。”
说罢便重新垂下眼睫,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跃动,与周子斐的对话显然更牵动他的心绪。
余向杭在原地僵立片刻,像一尊等待唤醒的雕塑,见对方再无回应,他终于挪动脚步,僵直地朝门口走去。
就在他推门的刹那,一道熟悉的身影恰好出现在走廊。
一头红发在灯光下格外醒目,周子斐身着与盛嘉同款不同色的大衣,步履从容。
看见余向杭的瞬间,他脚步微顿。
此刻的余向杭早已无心纠缠,侧身欲走,却被周子斐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去路。
“你干什么?”
余向杭哑声质问。
周子斐不语,只漫不经心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