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和他击掌,他不会走的。”
女人开口,她最清楚自己弟弟的臭德行,人来疯、倔性子,闹起来房顶都能被他掀了。
而她身旁这个人,更是周子斐经年累积而成的执着。
盛嘉疑惑地问了一句“什么?”,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女人此刻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席。
最终,盛嘉还是无奈地伸出了手,和人轻轻掌心相触。
周子斐却一把扣住盛嘉的手,随后十指交握,他力道极大地将人拉近几分,紧紧盯着盛嘉的眼睛,轻声说:“谢谢你。”
话间湿润的热气扑在盛嘉的脸上,他嗅到很淡的香水味,混杂着赛车的汽油味,这种气味对他而言十分新奇,同时这人陡然靠近的脸也让他措手不及,这一切都让盛嘉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好在周子斐很快收回了手,但他眉眼舒展,落在盛嘉脸上的视线并未错开,倒显得有些恋恋不舍,就这样无声地后退几步,这才朝另一边跑去。
指根抽离前的那一瞬,盛嘉似乎还被周子斐用力捏了一下。
于是在周子斐的身影远去之后,盛嘉的手指还在不明原因地轻颤,带着指间被挤压留下的红痕。
以及,那种被紧握住的、温暖的热度。
“哇,今天的比赛真的好精彩!”
蒋禾比赛结束立刻找了过来,和盛嘉汇合后,他便开始激动地感叹,说个不停。
盛嘉沉默地听了一路,最后还是开口问:“那个叫周子斐的人……很出名吗?”
“盛老师对他感兴趣?”
蒋禾惊讶地问,他带盛嘉来看赛车比赛本意只想让人放松放松,没想到盛嘉却主动询问起了赛车手的事情。
“不、不,我不是对他感兴趣!”
盛嘉连忙开口,他急着要解释,甚至磕巴了一下。
蒋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起来,像个好哥们似地拍拍盛嘉的肩。
“哎,我的意思是你对他的比赛经历感兴趣吗?”
“也不是,因为今天他跑到观众席来跟我们击掌,所以……”
所以什么?
盛嘉也没想明白,只是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再加上整场比赛只有这个人还能给他留下一点印象。
“我当时也看见了,听我那边的观众说,这挺罕见的,周子斐是出了名的傲,脾气也差,和观众互动这种事很少发生的。”
“而且周子斐今年才二十二岁,有人说他很有可能在三十岁之前就拿到年度总冠军。”
蒋禾感慨完又挠挠头,补了一句:“不过我也才刚接触这个领域不久,这些都是我听别人说的。”
盛嘉点点头,没再问有关周子斐的事,但这个人,这个名字却在他贫瘠又单调的世界里,留下了一抹短暂的红。
他本以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小插曲,却想不到几周之后,他会和周子斐再次相遇。
也不知道,过去那些年周子斐曾无数次和他擦肩而过,又停下脚步久久回望他的背影。
早在和周子斐正式相识的那一天前,盛嘉便已经成为周子斐心头最干净、最洁白的一捧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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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包”是方言,意思是说这人特别嘚瑟,故意在炫耀。
第5章 小朋友
“盛老师,今天你班上转来了个新的小朋友?”
午间吃饭时,李老师向盛嘉问起。
盛嘉点点头,小朋友叫周佳奕,今天早上被一个男人带过来的,应该是孩子爸爸,但园长跟盛嘉什么也没说,只说了小孩的名字和年龄,让盛嘉多照顾照顾。
“盛老师,新来的小朋友调皮吗?”
蒋禾也好奇起来,盛嘉有些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
“调皮倒是不调皮,很乖的一个小朋友,就是……不怎么说话吧。”
蒋禾“嚯”了一声,开玩笑道:“能被咱们盛老师说不怎么说话,那估计是一句话都没说。”
盛嘉无奈地笑了笑,还真被蒋禾说中了。
小孩来了只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盛嘉想让他跟大家自我介绍,他站着却一句话都不说,盛嘉问他喝不喝水,要不要上卫生间,他也只用摇头、点头回答,根本不说话。
“那这也很麻烦的哦……”
李老师听完盛嘉的话,皱着眉头开口。
“没事,可能是上午当着很多人,他不好意思说话,我等会午休前再跟小朋友聊聊天。”
盛嘉带起孩子温柔又耐心,从不发火,从不生气,几乎幼儿园里所有小朋友都喜欢他,都黏他黏得很。
吃完午饭,把班上的小孩子都送到午休教室那里,盛嘉叫住了最后不肯进去的周佳奕。
盛嘉蹲下身,朝面前的小男孩浅笑着问:“宝贝不想睡觉的话,我们聊聊天好不好,你可以告诉老师你叫什么名字吗?”
他们所在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盛嘉说话声音也很轻很柔和,此时小孩也有了点开口的想法。
“周佳奕……”
圆头圆脑、身穿嫩黄色短袖的小男孩抓着衣摆小声回答,他不太敢看盛嘉。
盛嘉点点头,握住小孩的手,声音温柔:“那,盛老师可以叫你奕奕吗?”
周佳奕猝不及防被盛嘉握住了手,他有些肉乎的小脸立刻红起来,挣开了面前老师的手。
“你、你是女孩子,不能随便拉我的手。”
盛嘉一愣,随后被小孩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禁不住笑出了声,他漂亮的眼睛弯着,肩头也开始抖动,及肩的黑发随之滑落。
笑了好一会儿盛嘉才停下,眼眸因为刚才被逗笑而染上一层水润的光,但他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
“奕奕,老师是男孩子,来,你看——”
盛嘉仰起头,指着白皙纤细的脖颈,食指搭在凸起的喉结一侧。
周佳奕眨眨眼睛,又凑近看了看,在盛嘉允许的目光下,抬手摸了摸,这才确认面前长头发、声音温柔的老师和自己是一样的性别。
“你看,老师有喉结,和刚刚送奕奕来的爸爸一样,都是男生。”
听到这句话的周佳奕忽然低下了头,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盛嘉只听面前五岁的小孩轻声说:“他不是我爸爸,是叔叔……妈妈和爸爸离婚了,我爸爸不要我了,他不想和我见面。”
离婚。
这样一个只有在成人的世界才会频繁出现的词,此刻却在周佳奕尚被糖果、游乐场填满的童年中出现,并被他稚嫩的童音直白地念了出来。
盛嘉的心蓦然一紧,他的目光落在小孩再一次捏紧衣角的手上,又向上看见那张写满了难过却绷紧着不哭的小脸。
盛嘉好像看到很多年前的自己,母亲离开后,他总会在晚上呜呜咽咽地哭,盛千龙有次听烦了,把他拽出小房间揍了一顿,他便不敢再哭出声。
每晚只捏紧衣角,咬住被角,把所有的哭声都努力压抑在喉咙里。
盛嘉慢慢单膝跪在地上,他伸长手臂靠近周佳奕,将这具承载着巨大失落的小小身体搂进怀里。
“奕奕,你知道吗,大人们有的时候比你一个小朋友还要胆小,失败了就会害怕,不敢去面对,所以就会躲起来。”
“爸爸不是不要你了,‘离婚’不是说他不要你了,或许,他只是暂时有点害怕奕奕骂他是胆小鬼,怕你生他的气。”
盛嘉不清楚周佳奕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无论如何,那位父亲放弃了周佳奕的抚养权并拒绝和周佳奕见面,就是一个不敢面对儿子的胆小鬼。
他没有以成人的角度去指责那位父亲,毕竟周佳奕还是一个心里只装着爸爸妈妈的小孩,在他的心里,爸爸妈妈不爱他、不要他就是最大的灾难,更不喜欢被任何人说爸爸妈妈不好。
同时这些事应该是周佳奕的父母努力去解决的问题,而不是旁人来解释说明,更不该让孩子自己被迫承受大人们的选择所带来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