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还有谁会像周子斐这样,因为一场年少时的救命之恩,就固执地寻找这么多年,甚至甘愿将余生都倾注其中。
“如果让别人来说,盛老师身上的优点就更多了,估计要说好久好久。”
周子斐知道让盛嘉转变长期以来自我否定的观念并不简单,这是一件需要耐心的事。
“等过几天,宝贝稍微好点了,我们请几个朋友,就是宝贝经常提到的蒋老师和李老师,来家里做客,你听听他们的想法怎么样?”
盛嘉听到这句话,当即转过了身,他慌张地开口阻止:“不行!我还不能见他们!”
他还在生病,状态看起来这么糟糕……
盛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腕骨突出,显出嶙峋的消瘦模样。
“宝宝,别去想能不能。”
周子斐捏住盛嘉的下巴,在这双温凉的唇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低哄一般地问:“你只要告诉老公,你想不想见他们?”
盛嘉抿住唇,垂下眼眸,倔强地不肯回答。
他想,他当然想。
怎么会不想呢?
他无数次惦念着班上那些活泼的孩子,想知道蒋禾代课是否顺利,也一直挂心着李老师孕期的身体状况。
那些编辑了又删去的问候,那些深夜翻阅的朋友圈,都是他未曾说出口的牵挂。
可他害怕。
害怕自己状态不佳会让人失望,害怕好不容易建立的情谊会因自己的笨拙而破碎。
那些年只围绕婚姻和余向杭的时光,让他早已忘记了如何从容地维系一段友谊,如今这来之不易的温暖,他捧在掌心,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摔碎。
见盛嘉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周子斐的眼中难掩心疼,他懂这个人此刻所有的担忧和犹豫,也懂这个人沉默背后所有未说出口的话。
正要将人搂进怀里,开口道还是先算了等之后再说吧,但没想到下一秒,盛嘉忽然抬起了头,看着他认真地开口:“我想见他们。”
在这个世界上,周子斐是为他而来的,那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呢?
曾经,他以为他生活的意义就在于和余向杭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然而当婚姻走到尽头,生活却并未随之崩塌。
他遇见了周子斐,结识了真心待他的朋友,渐渐明白——
他的人生不该只为成全他人的幸福而存在,更不会因谁的离去而失去全部意义。
从小时候陆荷选择留下他的那个深夜,到余向杭背叛他的那个夏季傍晚,每一步都曾撕心裂肺、痛彻心扉过,可最后他还是站在了这里,呼吸着,坚持着。
或许和周子斐说的一样,他真的很了不起呢,一个人坚强地、好好地长大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所以,盛嘉,再勇敢一点点吧。
你有爱你疼你的恋人,有始终牵挂你的朋友,也收获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温暖和善意,何必去害怕?
“我想见他们,老公,我想见他们的。”
盛嘉转过身,他和周子斐面对面坐着,像给自己打气一般,两手握成拳头搭在膝盖上,表情绷得很严肃,柔软的声音叫着周子斐老公,又一次强调了他的回答。
周子斐闻声一愣,但心头积压的担忧如春雪消融,化作一阵酸涩又甜蜜的暖流,使得他即便只是这样安静地注视着盛嘉,胸口就泛起滚烫的悸动。
盛嘉不是要依附他的菟丝花,是狂风中、暴雨下顽强生长的野草,看起来会脆弱地倒趴在地,但独自挣扎着,很快会再次挺直脊梁,重新焕发生机。
这是扎根在他心尖上的一株野草,是用爱意浇灌后,最终会开出花的野草。
周子斐的目光落在盛嘉身上,温柔无比,直到盛嘉被看得不好意思,脸颊都发起热,不得不挪开和周子斐对视的眼神。
盛嘉小声问:“怎么了?”
周子斐这才作出反应,他缓慢展开双臂将人搂进怀里,将这个瘦弱的身体包裹进怀抱的深处。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
盛嘉的耳垂被人用温热的唇抿住,依恋地吻了一下。
随后周子斐磁性而沉沉的嗓音响起,直带着叫盛嘉浑身滚烫的爱意。
“宝宝,能和你再遇见真的太好了。”
-
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盛嘉原本微闭着眼,正控制不住地一声声轻哼着,瞬间吓得咬紧了唇,更是睁大了眼睛,像被人提起后颈的猫咪,条件反射地蹬了一下脚。
砰的一声,周子斐猝不及防直接被他踹到了沙发下。
“嘶——咳、咳咳,宝贝,你怎么劲这么大?”
周子斐痛呼一声,捂住自己被盛嘉一脚踹上的胸口咳嗽了几声,他的嗓音尚带着刚刚被磨过的沙哑。
盛嘉当即从沙发上坐起来,他顾不上穿好自己的衣服,就要去看周子斐。
“对、对不起,子斐,你有没有事?”
他跪坐在沙发边,伸手要去拉周子斐起来,周子斐一边揉着钝痛的胸口,一边抬起右手,却握住了还在面前晃的猫尾巴。
“唔!”
盛嘉立刻软倒了下去,上半身无力地靠在面前肌肉紧实的肩头,两只手紧紧抓住了周子斐的右手臂,但那手臂并不受他的约束,直接飞快地动了起来,叫盛嘉气息不稳,带着哭腔地叫人松开。
“松——松开,不行……外面、外面——”
周子斐充耳不闻,他满头是汗,后背的衣服湿透,几乎咬牙切齿地在盛嘉耳边道:“先让你结束。”
他不乐意让盛嘉以一副yu求不满的样子去见人,天知道盛嘉每次将到未到的模样有多动人,眼睛里含着春水,嘴唇红艳欲滴,白皙脸颊上全是蒸腾而出的粉晕……光是这样回忆着,周子斐不禁手中力气更大,他一手死死按着盛嘉的后颈,一手收紧。
直到搅拌打出白色泡沫,终于炼成了咸奶油,周子斐才放过手中的人,盛嘉眼泪、口水流了他一肩膀,早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就那么乱七八糟地躺在沙发上,目光发直地、愣愣地看周子斐收拾残局,又一弯腰将自己抱去卫生间。
“老、老公,快点。”
正给小猫洗尾巴的周子斐动作一顿,他好笑地看盛嘉,告诉怀里的人:“宝宝,早都结束了,怎么还没回过神?”
盛嘉红着脸摇了摇头,握着周子斐拿着毛巾的那只手的手腕,声音细若蚊呐地解释:“我、我是说你洗快点……他们还在外面等……”
周子斐眼睛一眯,毛巾恶狠狠地擦过去,看盛嘉一抖,故作凶他:“老公伺候你还催来催去的,嫌慢下次自己洗pg。”
盛嘉闻言不敢说话了,每次结束他都手软脚软的,浑身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事后清理这活还是交给周子斐吧。
“好了,来,穿裤子。”
周子斐先是给盛嘉套好裤子,又动作利索地将弄脏的衣服搓洗了几下,挂在了衣架上。
“走,咱们去开门。”
此时,在外面等的马上要再按一遍门铃的蒋禾,终于盼到门开了。
“盛老师,你可算开门了,累死我了!”
蒋禾明亮的声音响起,他手里提了两个果篮,大冬天的硬是拎得一头汗。
“抱歉,你快进来吧——”
盛嘉连忙拉开门,抬手就要接过蒋禾手里的东西,但身后的周子斐先一步探出了胳膊。
“你是蒋老师吧,还带了东西来,实在太客气了。”
周子斐将那两个果篮轻松接过去,他替人拿好拖鞋,又笑着打招呼。
而蒋禾看着面前这个红发的年轻男人,震惊地叫了一声:“你、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