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旺冷笑一声:“这么温柔真不像你。”
诺桑气得不行,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们一个两个全都不管,就老子一个人管。这脑瘫是季家缺根筋,要真把人搞死了,你们俩没事老子要进去帮你们蹲局子!”
“没事,蹲两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我去nm的,许嘉清到底死没死!死有死的办法活也有活的方法, 听说那季疙瘩在路上快没了半条命,要人活着,我就不和他把关系搞太僵。”
阿旺不知想到什么,又开始沉默。初升的日光格外刺眼,阿旺小声问诺桑:“诺桑,你从小在内地读书长大,你觉得许嘉清会不会留下?”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诺桑毫不犹豫开口,说出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话:“季疙瘩是煞笔,你也煞笔吗?人家在内地过的好好的,家庭幸福人生美满,从羊水开始就赢在了起跑线,凭什么留在达那?”
“退一万步来讲,人家要留也该留在京市深港。论事业论前途,达那拿什么和这两个地方比?文青犯病吃了苦头,就该怀念便捷的现代科技了。”
诺桑话还没说完,阿旺就猛的挂断电话推门出去。
一路匆匆跑到江曲家,江曲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来,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杯子里氤氲着热气,江曲说:“要不要先喝点茶?”
阿旺大口喘息,想说的话很多,问题也很多。可不知为何见到江曲,阿旺又再次泄了气。
江曲的声音很轻:“我知道那天你在外面,你离开的脚步很重。”
阿旺刚想大声质问,江曲就把手放在唇前,发出嘘声:“他昨天很辛苦,现在正在睡觉,不要把他吵醒。”
阿旺心里一阵酸涩,是为什么辛苦不言而喻。想大吵大闹搅乱一切,可身体却配合的放低声音:“诺桑刚刚打电话给我,说那个人在贺可蓝,马上就要到达那了。”
江曲站起身子,袍子拖在地:“告诉诺桑,这件事他不用管了,会有别人去替他处理。”
“可是!”
江曲看向阿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语罢,江曲在阿旺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阿旺瞪大双眼:“你不能这样,你是在……”
他们站在神龛下,当着佛母面,江曲问阿旺:“难道你不想让他留下来吗?”
“我想,可是……”
“既然你想,就没有可是。阿旺,你再优柔寡断下去,那个人就来带他走了。到时候许嘉清会知道一切,你觉得他会怎么看我们?”
阿旺猛的愣住,就这样呆呆看着江曲离去。
许嘉清醒时,早已日上三竿。肩膀疼得厉害,腰也疼。身上的红点更多了些,不知为何一阵疲惫。
许嘉清蹙眉揉了揉太阳穴,随意披了件衣服,就准备下楼去。结果在客厅没有看到江曲,只有阿旺坐在那里。
阿旺整个人都憔悴极了,眼窝深深凹陷下去,衣服穿的乱七八糟。他看到许嘉清好像想要笑一笑,结果这个笑比哭还丑。
“你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阿旺保持这个笑,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嗫喏了半天,好像想说什么话,最后变成了反问许嘉清:“你真的要走吗?”
许嘉清觉得阿旺奇怪,更加不敢刺激。拉开椅子坐在旁边,大腿骤然被布料摩擦,火辣辣的疼。
“我原本想在这里再呆久一点,”阿旺满怀期待抬眼,结果下一句话就让他跌入谷底:“可是昨天有人来找,江曲说我朋友也来了。我想了想,如果留下只会给你们带来麻烦,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阿旺看着许嘉清的眼睛:“那个朋友很重要吗?”为什么他一来你就变了。
许嘉清点点头,“是很重要的朋友。”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后,阿旺就好像下定什么决心般开口:“江曲有事先走了,央金托我来告诉你,走之前,必须要先去佛寺办婚礼。”
“婚礼?”
“对。”
许嘉清皱着眉,阿旺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仔细去听:“她毕竟是要离开家,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许嘉清,你得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好叫他阿爸阿妈安心。不然我们怎么能够放心把人交给你?”
许嘉清隐隐觉得这句话里有歧义,可听着又实在没问题。男人多薄幸,多考虑一些也正常。
那一点微弱的怀疑,马上被阿旺遮掩过去。他站起身子,示意许嘉清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走,越快越好,她已经在贺可蓝等我们了。”
“贺可蓝?”
“对。”不知为何阿旺的声音越来越轻:“情人在贺可蓝山上许下誓言,愿望就能成真,所以我们常常在贺可蓝中寺庙证婚……”
许嘉清没有什么好带的,换好衣服就可以走。倒是阿旺一直心不在焉,带着他直接往山里走去。
山路蜿蜒台阶又多,五色的虫子在树上攀爬。许嘉清一直以为达那离贺可蓝很远,结果只是一座桥的距离。
过桥时,许嘉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阿旺回头看许嘉清,夕阳的余晖洒在许嘉清身上,就像蒙了一层纱。许嘉清小声解释:“你听过一个关于桥的故事吗?”
阿旺愣在原地,一切事物都不及此时片刻美丽。
许嘉清说:“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曾……”话还未说完,阿旺就马上接道:“我愿化石为桥,忍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晒,只求你从桥上走过。”
触动般,阿旺道:“*****”
许嘉清没有听清这句话,因为山里的钟声被敲响。回声在山间飘荡,带着汽车嗡鸣声。阿旺瞬间转身往前走,拉着许嘉清快走。
许嘉清问他:“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刚刚的话。”
阿旺没有回答,他的手很凉。
行过桥,再走完千级台阶才能到山南寺。阿旺走的很快,许嘉清跟不上他的脚步。喘着气,几乎把全身重量压在阿旺身上:“怎么这么高,怎么这么陡?”
“不高不陡,如何能证明爱人情深。”
理是这个理,但许嘉情最后还是依靠阿旺上去。倚着阿旺肩膀,山里喇嘛穿着袈裟。许嘉清下意识想躲,阿旺摇摇头:“没关系,他们只管证婚,不管祭祀法器。”
天已经黑了,阿旺站在原地。有位藏族阿姨把许嘉清带去换衣,衣服繁复,一层比一层厚。阿姨不停说着藏语,什么朱古,佛母,许嘉清听不懂。
好不容易换好,央金已经提前跪在了佛前。央金今天穿的很漂亮,但是珠帘遮住脸,许嘉清看不清。
阿旺指挥许嘉清在央金旁边跪下,佛母在上,旁边是这座寺庙的主持。阿旺小声说:“到时候不管他说什么,你重复就好。你放心,因为你是汉人,这场仪式是汉话,还融合了你们的习惯。”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许嘉清也不好问,只得连连点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央金今天好像高了些。
月亮升起,狐狸从佛堂前跳了过去。主持敲响金钵,拖着长长的嗓音:“不偷盗——”
许嘉清满脑子问号,但央金已经开口,许嘉清也连忙开口:“不偷盗。”
“不邪淫——”
“不邪淫。”
“不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