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清睡不着,却也不敢睁眼。睫毛不停颤抖,满脑子都是江曲那句话。
他做的事不能被发现,无论是阿旺还是那颗药。许嘉清感觉自己逐渐被阿旺拖入深渊,可他无能为力。他是男人,不应有任何东西从他肚子里爬出来,再亲眼看着这颗瘤子长大。
许嘉清浑浑噩噩思考着,可他不知道,江曲一直在背后看着他,看着他颤抖的背项。
许嘉清遥遥做了一个美梦,梦境长达万里,历历如真。他梦到自己带着央金回了家,父母都很喜欢她。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终于领证结婚了。婚礼上央金把手捧花丢给了季言生,许嘉清笑着鼓掌。结婚高兴,许嘉清朦胧被灌了许多酒。许嘉清喝啊喝,却怎么也喝不完。
直到有人过来扶着他,把他扶进婚房。许嘉清不明白西式婚礼怎么突然变成了中式洞房,床上撒着枣生桂子,硌得许嘉清骨头都疼了。刚想起来,远处就有人影影绰绰进来,戴着红盖头穿着龙凤袍。许嘉清在红烛下看红妆,笑着去掀。结果盖头下不是央金,而是江曲那张脸。
许嘉清大喊一声,猛地清醒了。大口喘气,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色煞白,宛如狱里爬出来的鬼。
小侍官看着他,脸色却比他还白。许嘉清没注意,询问道:“江曲呢,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仁波切天刚蒙蒙亮就走了,嘱咐我来照看您。”
许嘉清抱着头,发丝因为冷汗变得一绺一绺。小侍官一步一步往前走,跪在地上。许嘉清不解的望向他,小侍官拉着许嘉清衣袖,颤抖着唇说:“您刚刚一直在说梦话……”
“我说什么了?”
“您一直在唤央金。”
许嘉清唰得一下,脸更白了。小侍官隔着衣袍去抓许嘉清胳膊,小声说:“师母,这样是不对的,仁波切不会放过你我,您快回到正途上吧。之前的事我全当不知道,求您回到正途上。”
许嘉清却在想,什么是正途呢?他就活该背井离乡留在达那,一辈子不能回家给江曲生孩子吗?
粘腻的东西顺着大腿往下滑,许嘉清猛的哆嗦了一下。一把将小侍官推开,抓着枕头往他身上砸:“滚,你给我滚出去!”
小侍官抱着枕头走了,许嘉清塌着腰往床底爬。不停摸索那个药瓶,生怕晚上也说了梦话,药被江曲找到拿走了。
摸索许久,终于在床底角落找到了。许嘉清连忙又爬出去,倒出药丸一口吞下。这粒药很苦,却给了许嘉清极大的安全感,许嘉清再次倒回床上。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许嘉清再次推门出去。小侍官一直死死跟着他,许嘉清看了他两眼,他垂头不敢说话。
来到阿旺昨天说的说的地方,他早已在那儿了。许嘉清的下巴崩得很紧,死死抓着袍子。
阿旺笑着招手唤他过去,许嘉清行尸走肉般前行。风吹动白杨树,午后的阳光看着那么暖,却没有丝毫温度。
阿旺开玩笑道:“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是因为第一次偷情吗?”
许嘉清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什么心情都没有,只想抱着腿坐下。
阿旺的胸膛鼓鼓囊囊,拉着许嘉清的手让他坐在一旁:“别板着脸了,瞧瞧这是啥?”
一只小奶猫被阿旺塞进许嘉清怀中,奶猫身上带着阿旺的体温,骤然来到许嘉清怀里也不认生,伸着爪子就要去勾许嘉清头发。
许嘉清绷着的脸略微松动了一下,抱着猫,刚想把脸埋进小猫头上,就被阿旺制止住了:“这小猫是我从外面随手抓的,别看她现在可爱,野性大的很。你小心些,别让她把你抓伤了。”
这是只白手套花臂狸花,连胎毛都还在。许嘉清蹙眉道:“这么小你就把她抓来,养不活该怎么办。”
“谁说我要养,我只是带过来给你看看罢,晚上还要还给猫妈妈。”
许嘉清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又在抽痛,小猫跳起来要咬许嘉清头发。阿旺伸手要去抓狸花,刚好被小猫一爪子划出三道伤。
许嘉清:干得漂亮!
阿旺站起身,小声道:“见色忘义的狗崽子,别忘了是谁把你带来的。”
许嘉清护住狸花,阿旺又兀的不动了。缓缓坐在许嘉清脚下,将头靠在许嘉清腿上:“等再过几天,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你还没见过达那外边吧?”
“达那外边”,许嘉清突然想到季言生,胡乱摸了几下小猫脑袋,小声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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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去又出去跑面试,更晚了,再次抱着垫子默默跪下[爆哭]。
第86章 侍官
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 浑身暖洋洋。阿旺依着许嘉清的腿,小猫喵喵叫个不停。和煦的风一直吹着,阿旺突然笑着说:“清清, 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三口?”
许嘉清垂着眼,并不回答这句话。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小猫背项,阿旺兀的抓住了他的手,和他掌心相贴, 十指交扣。
阿旺的胡子长出来了, 眉眼憔悴。他站起身,把许嘉清笼进怀里,一字一句道:“许嘉清, 我们私奔, 你和我走吧。江曲不会放手, 我们的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小猫被迫挤在二人中间,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会喵喵叫。小猫想把阿旺从许嘉清身上推开,阿旺浑身抖动,小声的说:“我们把这只猫带走, 把她当作我们的孩子养。我的阿妈是为生我难产去世的, 许嘉清, 我不想你生孩子。”
阿旺的年纪比许嘉清小,许嘉清又比江曲小。达那转世灵童的身世好像都不太好,许嘉清不知怎么想起了江曲阿妈。想起了那个夜晚,江曲说母亲恨他。
许嘉清止不住胡思乱想,阿旺眼底猩红一片,抱着许嘉清双臂说:“许嘉清,你和我走吧。”
“求求你, 求求你了。”
许嘉清不明白阿旺今天怎么了,小猫从许嘉清腿上跳下,去另一个地方舔舐毛发。许嘉清把阿旺的手从胳膊上掰下,也站起身道:“我不会生孩子,我是男人,我不会给任何人生孩子。”
阿旺如同魇了一般,垂着头,胸膛不停起伏。许嘉清站在台阶上抓住了他的胳膊,冥冥中好似感受到了什么道:“你不是说会给我药吗,阿旺,到底发生什么了?”
天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藏铃叮叮当当乱响。枝叶抖动,经幡云霞似的舞。
阿旺摇摇头,却看见一只白鸽从天空划过。许嘉清不信,还要继续问。阿旺抱住了他,小声道:“我只是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太真了,我不知道是梦境还是佛母启示。”
事情就是这么巧,许嘉清昨天也做了一个梦。阿旺松开许嘉清,扭身抱起小猫,给许嘉清道歉道:“是我不好,是我太激动。许嘉清,我只是太害怕了。”
阿旺孩子似的坐下,拉着许嘉清衣袖道:“许嘉清,你的阿妈是什么样的人呢,她对你好吗?”
许嘉清对阿旺的观感很复杂,阿旺又絮絮叨叨的说:“我是江曲养大的,小时候别人都有阿妈,就我没有。江曲说阿妈不是好人,没有就没有。可是我看别人,别人的阿妈都好好。”
许嘉清往前走,手抚上了阿旺的头。阿旺抬头看他,嘴一张,就是煞风景的话:“有没有人告诉你男人的头不能摸?就算是妻子也不行。”
许嘉清默默把另一只手也放在阿旺头上,一边把他的头发揉成稻草一边道:“为什么?”
“因为会长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