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喝得头晕目眩,才指着江曲问:“你为什么不喝?怎么,一直在……灌我酒?”
脸颊酡红,母亲家没有灯,江曲点了几根蜡烛。烛光一闪一闪,江曲笑着哄他:“我是喇嘛不能饮酒,你要不要再来一杯?”
唇上沾着酒渍,许嘉清站起身,要去看江曲的脸。没想到站不稳,一路跌跌撞撞掉进江曲怀里。许嘉清看着江曲的脸问:“你们藏族人,都这么好看吗?高鼻梁,浓眉又大眼。”
许嘉清仰着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江曲的睫毛。像一排小扇似的,乍一看就像天生带眼线。许嘉清扶着江曲站正,江曲崩得紧紧的,垂着眼。拉着江曲衣袖,江曲整整比他高了半个头。许嘉清有些挫败:“你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一个比一个高。”
离的太近,许嘉清的鼻息带着酒香味拍打在江曲脖颈。酥酥麻麻,升腾,发温。他的脸好红,眸子里就像含着一汪清水。烛火同他的眼睛重叠,江曲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脸。
从来没有这么失态,江曲想去掐自己,想抑制住自己的想法,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再往下想。
可他控制不住,许嘉清把头埋在他怀里,大腿抵着脆弱之地。可怜的羔羊不知道他倚靠着的是个恶鬼妖魔,还在恶鬼怀里吐着热乎乎的气。后颈一片绯红,江曲仿佛能窥见里面一道道跳动的血管。
许嘉清问:“你的神,会不会庇佑我们?”
真是可怜,真是天真。倒在罪魁祸首怀里,把恶鬼当作神官。明明马上就要成为祭品,却问那个神会不会庇佑人。
江曲有些想笑,许嘉清还在问:“神真的会爱世人吗,会让我们幸免于难,救我们于苦海。”
许嘉清抬起头,江曲以为他在看自己,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看自己身后的未名神。
江曲拉着许嘉清的胳膊往前走,许嘉清往后退。可他喝的太醉了,手脚全都不听使唤,一个不小心碰翻了桌上酒。酒浆弄湿了他的衣,琼液落在地。
江曲仿佛清醒了似的,松开许嘉清后退两步。可眼前人没了支撑,直直就要往地上倒,江曲连忙又拉住他的手。
气氛暧昧得不行,江曲感觉自己好像也醉了。许嘉清半倒在沙发上,想缩回自己的手。可江曲不让,捏着被迫使他展开。江曲的手很冰,许嘉清的脑子乱糟糟,只想倒下睡觉。
江曲往前走了两步,跪了下了。展开许嘉清的手,去看已经长出嫩肉的伤口。许嘉清看不清江曲,他的世界全都朦胧不清。江曲吻了上去,吻着他手心。
一边吻,一边去脱许嘉清被酒弄湿的衣。许嘉清想拒绝,江曲说:“你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如果不脱下来,明天会生病。”
江曲的唇很红,许嘉清呆呆任由他脱去藏袍。江曲拉着他的手,好像想说些什么。结果许嘉清突然抓着江曲衣领问:“央金,央金在哪里?”
“什么?”
“我在这里,央金在哪里?他们会不会为难央金。”
如同被一盆冷水冲头浇到底,江曲刚刚想说的话,顿时咽进肚子里。
许嘉清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去扯江曲的袖子:“阿旺说我的手机在这里用不了,这是不是代表你们的手机能用?江曲,你能不能帮我给央金打个电话,我只想听听她的声音。”
江曲猛的一推许嘉清,把他推倒在沙发上。另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不停翻滚。
他刚刚想说,想告诉许嘉清——达那可以一妻多夫,或者一夫多妻。只要他是神官的妻子或丈夫,不仅可以免于当祭品,还可以一直留在这里。江曲想说,他不介意和央金一起分享许嘉清,只要他能留在这里。
想到央金,许嘉清的酒好像一下子醒了大半。在沙发上呆滞片刻,又要起身去拉江曲。
江曲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的,心中隐有怒火,可更多的是另一种情绪。他不气许嘉清,他在恼自己,他恨不得央金去死。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翻腾的情绪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许嘉清还在不停说。
因为撞到墙而泛红的肩肉,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江曲甚至可以看见他湿润的眼睛和藏在上下唇缝隙里的舌。
江曲不愿听他说话,不愿听他去说央金。
央金,央金,央金,怎么全都是央金!
他想听他说江曲,想去听他唤自己,想要他像刚刚那样倚靠在自己怀里。
一道名为嫉妒的情绪彻底席卷江曲,他忍不住想质问,想说:把你带过来,一直护着你的明明就是我,为什么你满脑子都是央金?许嘉清,这不公平!
央金到底哪里好,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央金?
江曲扯着许嘉清手臂,拽着他往前走。许嘉清一路跌跌撞撞,不是碰到柜子,就是撞到桌子。
江曲一直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紧得就像钳子,许嘉清甚至没有发现江曲在生气。许嘉清不明白江曲为什么生气,想说话,可又不敢开口。
江曲把许嘉清带到二楼房间里,一把将他推到床上,就关门出去。江曲走的很急,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脑子里打架,他从来没有如此失态。
蜡烛已经燃尽,客厅一片漆黑。江曲躺在许嘉清刚刚躺过的沙发上,用他的衣服笼罩住自己。
未名神端坐神龛看着这一切,没有表情。
江曲大口喘息,努力平复呼吸。心脏怦怦乱跳,身边全是许嘉清的气息。
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江曲抓紧许嘉清的衣服,坐了起来。许嘉清刚刚喝过的杯子还在桌子上,地上全是酒浆与瓦罐碎片。
江曲想,他要仔细想一想,接下来的事情。
他要离开这里,离开达那,离开西藏!他要杀了央金,杀了那个来找许嘉清的蠢货,杀了许嘉清接触到的所有人,然后……
江曲愣了愣,看向未名神。然后呢,然后他要干什么?
第70章 电话
山里的夜安静得连风声都能听见, 世界万籁俱寂。江曲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不停想,不断的想:我不应该去见他的, 我不应该去救他,不应该把他带来达那。我不应该接触他,不应该……
江曲死死盯着眼前杯子,脑袋里浮现的是许嘉清醉酒的样子。殷红的唇贴着杯壁, 呵吐中带着酒香。许嘉清指尖触碰到的每一寸肌都叫他兴奋, 叫他战栗。那个人的肌肤白皙透明,叫江曲忍不住想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江曲站起身来,那个人就在楼上。他知道他爱他, 想要独占他。江曲想向他诉说自己的心, 好叫他明白自己的意。可江曲刚走两步, 电话铃就响了。
叮叮叮,叮叮叮!
江曲本不想理会,可这声音实在太大,大到有些煞风景。走到神龛下掏出手机,打电话来的人是诺桑。
本想挂断, 可手一抖, 按了接听。
“呀, 仁波切,我是诺桑。西藏祭主,不对,许嘉清是不是在你们那里?仁波切,人活着就赶紧把他丢到拉萨去,叫拉萨那边的人头疼去。死了就把他丢到山下,记得叫利索的人去, 手脚做干净些。”
江曲皱了皱眉,转身走到了阳台上。袍子里有包烟,是昨天从许嘉清口袋里摸出来的。江曲掏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诺桑见电话那头无人应答,一时有些更急:“仁波切,你不会人没有,尸骨也没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