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祝文君坐回电脑面前,面对着课程,依旧有些心神不宁。
他以前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工作和抚养啾啾占据了生活的全部,无暇去思考这些。
但在餐桌上听到关于性取向的问题,脑海里控制不住回想的却是今天下午在幼儿园里的场景。
他撞进男人的宽阔胸膛间,被灼热体温包裹的那一瞬间,来自心脏的震颤悸动,直到现在仿佛还留有余韵。
……完了。
祝文君的手掌撑在脸上,遮盖自己的神情,柔软的发丝间,耳根一点一点染上耀眼的绯红,思绪混乱。
【我以为性取向是每个人都注定知道的,在看到喜欢的人那一刻开始,就可以确定下来。】
商聿的话语好似回响在耳边。
祝文君忽然发现一点问题。
也就是说,埃德森有喜欢的人,所以才能确定自己的性取向是男性?
他怔然数秒,提醒着这是属于埃德森的隐私,戴上耳机,强制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课程上。
课程看了一半,祝文君揉揉自己发酸的手腕,摘下耳机,想喝口水,听见了走廊对面传来的动静。
祝文君起身去开了门,对面房间里,商聿陪着啾啾坐在厚实的地毯上在搭积木玩。
商聿似是已经洗过了澡,发丝垂顺,眉眼线条也变得柔和了些,穿着干净的家居服,给啾啾递积木。
啾啾一边叽叽喳喳说话,一边将三角积木搭在最上面,转头看见祝文君,眼睛一亮:“爹地!”
她一骨碌爬起来,哒哒哒跑过去,一把抱住祝文君的腿,巴巴地问:“你看完课了吗?”
祝文君歉意道:“还没有。”
商聿也站起来,问:“我和啾啾在这里玩,声音有吵到你吗?”
“我带着耳机,你们不会影响我。”祝文君摸了摸啾啾的脑袋,“不过啾啾是不是该洗澡,准备睡觉觉了?”
阿姨上来带啾啾去洗澡,商聿则跟着祝文君进了他的房间。
祝文君进门后才发现商聿跟着,无端有些紧张:“有事吗?”
商聿道:“我看你在揉手腕,是不舒服吗?”
祝文君的心尖一软:“应该是下午带着啾啾玩的时候,手腕不小心扭到了,晚上写一会儿字就有点酸,不过不严重,休息一晚上就能好。”
商聿道:“我看看。”
祝文君只好慢腾腾地将自己的右手递给他。
商聿的手掌大整整一个尺寸,捧着祝文君的手,粗砺的指腹按上他的纤细腕骨,微皱的眉宇带着关心,轻揉了几下,道:“有一点扭伤,最好涂点药膏。”
每个房间里都备着医药箱,商聿从书架上找出医药箱,拿了一支药膏。
祝文君道:“我自己来就好。”
商聿无奈问:“宝宝,你一定要这么和我生分吗?”
祝文君的脸颊一热,没了法,只能将自己扭伤的手腕递过去:“那,谢谢。”
商聿将药膏挤在手掌,轻轻贴上祝文君的手腕,以掌心的热度慢慢地揉。
薄薄的药膏逐渐渗进肌肤,随着透过来的体温带来一丝温热。
祝文君望着商聿眉眼间专注的神情,压了一晚上的疑问终于忍不住悄悄跑了出来:“埃德森,你有喜欢的人吗?”
商聿揉着他的手腕,看了他一眼,蓝灰色的眸底似闪过笑意:“以前没有,现在有。”
现在?
是谁?
祝文君微微睁大眼,胸口里的心脏猛地跳空了拍,生出刹那的失重感。
商聿笑着道:“宝宝,我好像说过不止一次——在游乐园坐摩天轮的时候,今天下午啾啾问我们的时候,我都说过,我喜欢你。”
祝文君哑然失笑,心跳又落了回去:“我说的不是家人之间的喜欢,你说你的性取向是男性,我以为你有恋人方面喜欢的人。”
商聿反问:“宝宝又怎么确定我对你说喜欢的时候,指的是哪种喜欢?”
祝文君的神情浮现疑惑:“什么?”
“如果我说,我对宝宝的喜欢不只是家人之间的喜欢呢?”
商聿轻轻笑起来,抓握着祝文君的手,上前一步,低下了头,带着信徒般的虔诚,吻在了他的唇角。
他低声道:“还有,这样的喜欢。”
第39章 恋爱
温热的触感留在唇边,烙印般挥之不去。
祝文君的神情一片空白,呆在原地,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商聿低眸看他,声线带着哄:“宝宝,明白了吗?”
祝文君如梦初醒,脸颊噌一下涨红,下意识往后退,声线绷紧:“是不是因为你的弥赛亚.情结,所以对我……?”
“宝宝,弥撒亚.情结只会让我想要介入你的生活,安排你的学业和未来的事业,扮演拯救者的角色。只有我的生理□□望,才会指引我明白什么叫做喜欢。”
商聿又上前一步,手掌触碰上祝文君的脸,微低着头,鼻尖近乎相抵。
蓝灰色的眼眸似广阔海面,蕴着缱绻情愫,温柔得让人沉溺:“就像这样,想要触碰,想要亲吻,想要和宝宝……有更深一步的接触。”
他的手指灼热,指尖轻轻抚过祝文君的脸侧,摩挲之间,仿佛透着珍重的意味,极近的距离下,两人的呼吸交缠。
祝文君全然忘记了还有躲开这个选择,怔怔与面前的商聿对视着,胸口里的心跳雷鸣震颤。
过往的回忆悄然复苏,那些亲密的接触仿若都有了理由。
“所以……”
祝文君的脸颊漫上热意:“你以前亲我的时候,是因为喜欢我,不是因为异国的文化,也不是因为你的弥赛亚.情结?”
“是。”商聿坦然承认,“宝宝,我喜欢你,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想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所以想要亲吻你。”
祝文君得到了答案,却更加茫然无措。
理智提醒他该拒绝、该远离,像以往无数次面对别人示好的好意那样,垒起高墙,礼貌地道谢拒绝。
但是胸口间不安分的心跳仿若在提醒着什么,叫他怎么都说不出那番话。
商聿一瞬不移地凝视着他,问:“宝宝,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祝文君的眸光微微闪动,神情间带着迟疑,“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恋爱这方面的事。”
“在遇到宝宝之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
商聿的声音轻缓:“我以前的想法很简单,想要活下来,想要能够再见一次父母——哪怕在他们那里,我并不是排在第一位的,但我也珍视着家人这个名义,让我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有归处的。”
“你见过我胸口上的伤口,最严重的那次,我昏迷在病床上醒不过来,外祖当我是弃子,撤走了所有的人,床头只有外祖母探望我时,放下的一束花。”
“当我醒来的时候,床头的花已经枯萎,医生询问我是否想要联系谁,我打开手机,看到了一条动态,是我的生父养母在给他们最爱的孩子庆生,照片里有蛋糕,有气球,有他们在平静生活里的笑容。”
“从来没有人为我庆生。”
商聿的眸光黯淡,唇边的笑容带上一丝苦涩的意味:“看到照片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期待的家人,本就不该奢求什么。如果那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会选择不打扰他们,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祝文君的心轻轻揪起来,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笨拙安慰:“没有如果,你现在好好的。”
“是,我现在好好的。”
商聿的眼眸紧紧注视着他,深处仿佛燃动着一簇奇异的、炽热的亮光:“在遇见宝宝那一刻开始,我想通了一件事。”
“——我可以拥有自己选择的家人。”
祝文君的心跳如鼓,喃喃:“所以……你选择了我和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