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被打死的!”
装甲车里,上士对警备司令怒目而视,仿佛在斥责一个见死不救作壁上观的卑鄙小人。
“你给我对空扫射!”
警备司令一掌推开装甲车盖,似乎要一跃而出。大雨泼进装甲车内,泼得他衣帽皆湿。他又颓然跌坐下去,也不盖上装甲车盖,任大雨往装甲车内泼……
“嘿!……”
他一拳擂在装甲车的内壁上,皮开肉绽,竟丝毫也不觉得疼。
上士起身盖上了装甲车盖。
“你他妈的给我对空扫射,听见没有!”
他又朝上士擂了一拳。
哒哒哒……
然而枪声并未能引起愤怒的人们的注意。
哒哒哒哒……
上士接连对空扫射。
愤怒的人们如同一个个全聋了,根本没听见似的。
枪声已很难使他们的愤怒转移。因为在消灭鸥鸟的时候,他们对枪声习惯了,丧失了敏感。他们以为枪声仍是为对付残存的鸥鸟而响……
突然间一个人跃上台阶,断喝一句:“都他妈的在这儿逞能干什么?!”
那人像名恶差,拳脚并用,将围打市长的人们驱散,并一个个推下了台阶。
并没有宣泄够的人们瞪着他,随时要将他撕成碎片。
“在飞机场,当官的们,带着老婆孩子,就要坐飞机溜之大吉。撇下全市老百姓的死活不管啦!而你们他妈的在这儿耍威风!有种的都到飞机场去!是死是活,得让那些当官的陪着咱们老百姓!大家都到那儿去把他们逮回来呀!你们他妈的还大眼瞪小眼愣着干什么!……”
每个字都带有足以煽动得人要蹦要跳要冲锋要陷阵的浓浓烈烈淋淋漓漓的可卡因效应。
市长双手撑地,艰难地欠起上身,看了那人一眼,认出竟是自己非常抬举过的不耻下交的“酒仙”马国祥!
“马……马国祥!……”市长指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造谣!你煽动!你……只要我不死,我一定法办你!……”
“老子刚从飞机场那儿来!亲眼所见!”
“你!你!大家不要信他的话!我保证绝不会有这样的事!……”
“滚你妈的!……”
马国祥狠狠一脚朝市长踢去,市长被踢得翻下几级台阶。人们向后退去,如同躲避一枚手榴弹。
市长伏在人们脚前不动了……
马国祥振臂疾呼:“是爷们儿的,到飞机场去呀!”
“到飞机场去!”
“到飞机场去!”
“谁他妈的不去,谁是老百姓的叛徒!”
人们中了魔似的,一团乌云似的,一排玄浪似的,从市委大楼前涌开来,浩浩荡荡地朝机场方向奔跑,霎时间一干二净。
霹雳惊空,骤雨荡地……
马国祥跃下台阶,搂抱起市长,急唤:“市长,市长,市长你还活着吧?……”
市长睁开双眼,瞅定他的脸,憎恨地说:“我死不了,你死定了!非常时期,你犯的是该枪毙的罪……”
“你死不了就好。”
马国祥眼中一热,笑了。若不是大雨浇在二人脸上,市长会看到他虽在笑,却泪如泉涌!
“你马哥们儿这就背你到电视台去!”
他说着,将市长背了起来。
市长这才悟到,他用的是调虎离山计和苦肉计,二计兼施,全为的解救自己。
刹那间市长也泪如泉涌!
“老马,你那一脚踢得我好狠啊,我真想咬你一口!”
“那你就咬!肩膀头,后脖梗,随你下死劲儿咬!”
地面滑溜溜的,这里那里,到处淤着被腐蚀剂化成的鸥鸟的一摊摊尸胶。马国祥接二连三地摔倒……
“老马,别背我了,我自己能跑……”马国祥已累得呼哧带喘。然而市长双脚一沾地,便忍不住呻吟起来。
马国祥咬咬牙,又将市长背起来……
这时装甲车驶到他们跟前……
“人们怎么忽然全跑了?”
四个人挤入装甲车后,警备司令百思不得其解地发问。
“他使了个调虎离山计!”
市长感激地回顾着马国祥说。
“好秘书!到这时候还一直跟着你!”
警备司令拍拍马国祥的肩。
“他哪儿是我的秘书哇!”
市长苦笑了。
“那他是……”
“哥们儿。”
“哥们儿?好一个哥们儿!”警备司令又拍拍马国祥的肩,“在这种时候,你救了市长一命,就等于为全市立了一大功!想穿军装不?要想,咱们这座城市有着落后找我!我保你先当个副营长没问题!……”
警备司令说得相当郑重,内心里一块悬石落地,也充满了对马国祥的感激。市长没死,他觉得马国祥同时也解脱了噬啃着他良心的那种见死不救的罪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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