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园日记(58)

2025-10-10 评论

十日

 

今天北大同清华球类锦标赛。早晨九时开始,我是无球不看,八时多就在体育馆恭候矣。结果清华三路大胜。尤以女子篮球最精彩。

午后心懒神疲,《赵子曰》也不愿意看,蒙头大睡。睡后已四点,到图书馆作《地狱》,是想插入《心痛》里面的。晚上仍作,作完了。

这几天来,仍然时常想到母亲。我脑筋监控着一个大的幼稚的“?”:我同母亲八年没见面,她就会死了吗?我的心真痛。

十一日

 

早晨在图书馆作Langfeld:Aesthetic Attitude的Summary,极形讨厌,不甚好懂,所以作来很慢。过午仍然作。晚上也作。

写日记本来是愉快的工作,但是有时却也令人觉得讨厌。当我初次换一个新日记本的时候,写来颇加踌躇,而且也比较好。现在又有点老病复犯,安不下心,写来仓卒潦草。

十二日

 

早晨读了一首H?lderlin的诗。

过午读Gulliver's Travels[22],只读了三十几页。这样读下去,一年也读不完。

这几天来,老想把《忆》写起来,老在脑子里盘桓,但是却捉不着具体的意见。我想试一试,预先不想,临时捉来便写,不知怎样?

十三日

 

早晨作Gulliver's Travels的Summary,读H?lderlin的诗。

最近写日记老觉得没有什么可写,刻板似的日常生活实在写来没有意思,然而除掉这个又有什么可写呢?在每天,写过了刻板生活以后,总想两件可以发表思想的事加上,意在使篇幅增加。就是今天这一段废话,也是目的在使篇幅增加。

十四日

 

早晨忙着上班,过午看Gulliver's Travels。

没觉得怎么样,又快过年了。时间过得快,是“古已有之”的事,用不着慨叹,但是却非慨叹不行。这慨叹有点直觉的成分,但是随了这而来的,是许多拉不断扯不断的联想。我想到济南的家,想到故乡里在坟墓躺着的母亲——母亲坟上也该有雾了罢?想到母亲死了已经快三个月了,想到许多许多,但是主要的却还有无所谓的怅惘。在某一种时候,人们似乎就该有点怅惘似的。

天气也怪,阴沉沉,远处看着有雾,极冷,但似乎濛濛地下着却是雨,不是雪。晚来似乎有下雪的意思,但当我从图书馆在昏黄灯光〈中〉走回宿舍的时候,雨已经比以前大了,仍是濛濛地。

十五日

 

一天没课,早晨在图书馆作Gulliver's Travels[23]。过午看了Loci Critici,坐了三点才看了二十多页,真悲观。

晚上本来预备写篇文章,叫《黄昏》,不过思想不集中,没敢动笔。又想写老舍《猫城记》的book review[24],也没动笔。只看了几页Loci Critici,又冒着风到校外去买水果,大吃一顿。

十六日

 

早晨仍然看Loci Critici。

过午看清华对燕大球赛,本想全胜,但结果却几乎全败。

想写的文章很多,不但“很”多,而且“太”多,结果一篇也写不出来。《黄昏》想了一个头,没能写下去。

我老想我能在一年内出一本小品文集,自己印,仿《三秋草》的办法,纸也用同样的。我最近也老想到,自己非出名不行,我想专致力写小品文。因为,我觉得我这方面还有点才能(不说天才)。

十七日

 

想着写《黄昏》。昨晚梦影迷离,想着的只是《黄昏》。今天早晨,迷离间,在似醒不醒的时候,想着的仍是《黄昏》。但究竟也没想出什么新意思,所以仍未动笔。

只读了点Loci Critici,我觉得以前所谓大批评家却未免都令人觉到太浮浅。

晚上读Gulliver's Travels。

十八日

 

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满是作文的题目,但是却一篇也写不出——今天只想作一篇《自咒》。

早晨读Gulliver's Travels,颇幽默。

过午仍读。打球乏甚。

晚上在图书馆里呆坐一小时又半,回屋读副刊,副刊愈不成样子了。连中文也写不通,就想译诗。

十九日

 

早晨作Gulliver's Travels的reading report。

又是满脑袋都装满了作文的题目和幻想,《黄昏》的影子老在我脑子里徘徊,但是终于没有很好的意念。我想,明后天在黄昏的时候,一个人出去散一回步,仔细领略一下黄昏的滋味,得点好的妙的新意念。

晚上在朱光潜堂上又想到几个想写的文章——《灰的一段》,描写我对年华逝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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